有老食客也問過，問這老板怎麽就不願意多賺點，借著玩笑話問老板:“雖然你們家的包子很好吃，可這南水縣才多大點，人人都吃過你這包子，久了久了也會膩，怎麽你就不願意賣點別的東西呢?”

　　豐達小肉包的老板聽了這話，倒也沒說別的，他也同樣樂呵呵的，也像是玩笑話一樣地答，他說:“錢也不是越多越好，賺的差不多就行了，別看我體胖，我心不大。”

　　“做什麽都要給別人留活路，錢也不該我一個人賺，什麽都沾什麽都賣，別人又吃什麽?”

　　雖然這話聽上去有些不謙遜，可從老板那嘴裡出來，聽在老食客的耳朵眼裡，倒有幾分真意，雖然聽著像是玩笑，可這話也的確有些道理。

　　曾有閑人在店裡看過，就按店裡員工包的那一團肉餡的量，除去人工水電七七八八，這家店開著真的就說不上能有多賺錢的。

　　可能就像這老板自己所說的那樣，錢他不貪多，這間包子鋪，更像是一個玩票性質的產物。

　　“好嘞，小朋友的小肉包。”

　　“剛出籠的有點燙，來，拿住上面的封口。”老板彎下腰，那雙蒲扇一樣的大掌上有些被蒸汽燙過的老傷，但那手的動作卻可輕，就像是教著自己家的娃一樣，一把把住張兆靈的小手，一步一步地教他怎麽去拿捏那剛出爐的，可燙可燙的肉包。

　　“你可拿好了，小心別掉地上了。”

　　“好的伯伯，我拿好了。”

　　封口被小手攥得緊緊的，隔著紙袋就能聞到裡面那熱騰騰的香味，手裡拿好了紙袋，張兆靈便迫不及待地往店外擠去，其他還等著肉包裝袋的食客們也不忘為小家夥讓出一條離去的道。

　　臨走時，張兆靈還轉過身來，站在店外，對著老板和剛剛幫自己裝袋的兩個夥計揮了揮小手。

　　也沒誰有意識地教這個，這只是張兆靈自己想這樣去做，他覺得包子鋪的大家都很友善，讓他有種說不出來的開心，他覺得自己應該謝謝他們。

　　“再見伯伯。”

　　出於對小朋友的擔心，接過了食客遞來的錢幣，又開始忙起來的老板總會時不時地往店外觀望，他當然看到了那小家夥臨走時的揮揮手。

　　低頭數數票子，時不時又抬頭往外看上一眼，見小家夥躲過了來來往往的行人，又撲進了兩個老人的懷裡，老板這才收回了他那明顯裝著事的目光。

　　把手裡的鈔票一張張捋順，嘴邊長歎了一口氣，也沒想別的，這胖胖的老板只是在撇開了對小朋友的擔心後，順道又想起了自家的小崽。

　　“到底是別人家的娃更聽話，不像我家那個...”

　　能讓心寬體胖的老板像這樣歎氣的，店裡的夥計都懂，只是他們不打算接過話茬，可能心裡也在八卦，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爐上只剩下幾籠肉包了，這點東西賣完就收工了，誰會那麽閑，看見點有意思的事就一定要撿起來念?

　　早點收工早下班，早點回家多吃幾碗婆娘做的乾飯不行嗎?

　　沒人搭茬，再加上惱人的事解決不了，胖胖的老板也沒過多地去想，等多收幾手熱乎的鈔票，他那平日裡的樂呵勁便很快地又回來了。

　　而包子鋪的對面，張兆靈正開心地搖晃著手裡的紙袋子，這會兒的他成就滿滿，可能現在他還不懂什麽叫成就感，但他的確有因為自己能一個人買到小肉包而感到快樂。

　　“張爺爺，你看，小肉包都在裡面。

”　　把紙袋子遞出，張顯忠真是生得好一雙鐵手，他就那麽捧著紙袋，攤著那剛出爐的小肉包，好讓張兆靈掀開紙袋自己看，自己數。

　　“一，二...三......一...二，三。”

　　點著數，盯著那圓滾滾冒著麥香，又頂著好看的褶子的小肉包，張兆靈板著指頭數著數。

　　數了好幾遍，又吞了吞口水，他終於確定了，這紙袋子裡裝的的確是半籠，嘴裡還包著口水，張兆靈很是認真地望著張顯忠說道:“張爺爺，這袋子裡裝的是半籠，我沒買錯。”

　　“好好好，我們兆靈能乾咯。”李蘭也為今天這事而感到高興，手上摸著毛茸茸的小腦袋，那臉上的慈祥就如其他任何一家的好奶奶一樣。

　　或許她並不是其他人想的那樣是個粗俗又小氣的惡婆娘，她這樣的，大概只是習慣了把自己好的一面對著家。

　　“吃吧，這帶油水的東西要熱的才好吃。”還是那雙鐵手，隔著油紙袋，張顯忠輕輕捏起小肉包，把袋裡的小肉包一個個地往外拱，好讓張兆靈的小嘴巴能一口咬下，能一口就咬到藏在最裡面的汁水。

　　口水一陣陣，乖乖地站在一旁，見那小肉包從紙袋裡冒出了頭，張兆靈開心得下意識跺起了小腳腳。

　　“啊嗚。”腮幫子鼓鼓，嘴裡嚼嚼，或許是因為出生在盛產辣椒的南方，張兆靈打出生開始就不怕辣。

　　這大大的一口咬下去，便嘗到了包在肉餡裡的辣椒，點點的辛辣包裹著肉香一同刺激著張兆靈的味蕾，於是那小舌頭底下攢著的口水便更多了。

　　再來一口，好好的小肉包便沒了一整個，張顯忠見狀，也跟著拱出了紙袋子裡的第二個。

　　看著那第二個小肉包，雖然很饞，小嘴巴還被送上門的小肉包杵了杵，但張兆靈就是不願張嘴咬下，扳著三根手指，他說:“半籠是三個，張爺爺，李奶奶，我，我們剛好一人一個。”

　　“嬸嬸說過，吃獨食，拉稀屎。”

　　好不容易來一趟縣城，張兆靈知道平時爺爺奶奶肯定不會自己偷偷買小肉包吃。

　　在這個生在大山裡的娃心裡，這豐達小肉包是他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了，他想爺爺奶奶也吃吃這樣好吃的小肉包。

　　“哈哈，傻娃娃，那是你嬸嬸逗你耍的。”見張兆靈滿臉認真，不疑有假的小模樣，張顯忠那心裡藏著的苦悶也在這一刻被逗散了。

　　雖然擺了這麽久的攤，到現在都還沒賣出點什麽，但張顯忠這樣的人，就靠這些在苦日子裡藏著的歡樂來支撐自己活下去的念想。

　　一時半會賣不出去又怎麽樣，哪家又有我孫孫這麽乖的娃?

　　也沒多想，張顯忠只是看了看自家那個正暗暗吞口水的婆娘，把紙袋子挪了個位置，將那第二個白胖胖的小肉包，對準了那因缺了幾顆牙而顯得乾癟的老嘴巴。

　　“來吧婆娘，娃娃都說吃獨食拉稀屎了，你幫他吃一個唻，省得這不要好的小東西在那怕上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