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了昨晚接生一事,做了那三枚道法蛋,修行倒退了兩三個月,身體終究還是會感到疲憊,這一覺便睡到了正午,最後還是被敲門聲吵醒的。
“吵什麽吵,沒點禮貌。”
整了整布褂,對著牆上掛的塑料鏡框就是一頓收拾,待敲門聲停下,慢條斯理的李賢文這才開了門。
心中多少因接生那的事,存了些不滿,但開門後見老夫妻領著兒子兒媳舉家登門,而婦女懷中抱著的孩童面色紅潤,兩個大眼睛炯炯有神,直盯著自己發笑。
咯咯咯地發聲,聲音稚嫩,又帶著點口水嗒嗒的聲響,有點滑稽,又讓孤身一人多年的李賢文,心軟軟的。
最終,還是敞開了自家大門。
況且,張顯忠拎著的那個大竹籃,裡面冒了頭的燒雞,看上去也著實誘人,這年頭配種的公雞,下蛋的母雞,可都是生財的寶貝,不是隨隨便便就舍得殺的。
由此看來,張顯忠這人的氣量寬窄,倒是能看。
就算李賢文心裡氣,能抵得住肉香的誘惑,那股從大竹籃中散出的辣味,和佐料的香氣,也釣得出李賢文肚中那嗜辣貪辣的饞蟲。
辣椒,味辛,消宿食,解結氣,開胃口,辟邪惡,殺腥氣諸毒。
“李老頭,昨天晚上真的對不住,我老婆有些不懂規矩,這個你拿著,也算是我這邊的一點心意。”拎了幾下手中個竹籃,見李賢文沒有讓進門的打算,張顯忠不是自來熟的人,他有眼力地止住了腳步,駐足門外等待。
不過手上的動作倒是沒有停頓,拎著竹籃的手,很自然地就朝前遞去,一點也不刻意。
而李賢文這邊,也是很自然地接過竹籃,從燒雞身上撕下一條肥美的大雞腿,撕下雞腿後他倒沒有立即大快朵頤,而是遞給了那名懷抱幼兒的婦女。
或許是因為剛生產,不太能吃油性重的東西,婦女在李賢文帶著笑意的注視下,一臉疑惑地接過了雞腿,一點點地小啃了起來。
“老李,我知道你是個能人,這麽多年的鄉裡鄉親了,你的為人我都知道。說起來你也是巧巧和昀霖的救命恩人,但是昨天你說的那個事情真的是讓人很難去相信,畢竟太離奇了。”
像是為了證明什麽,又像是為了說服自己,張顯忠接著說道:“你看,娃兒現在面色紅潤多有氣色,產婆還稱了重,有七斤八兩,也不像是會夭折的相。”
“昀霖?這是娃娃的名字?名字一取好這下我是想幫也難了。”頗有幾分歎息之意,說完,李賢文便不再多言,準備關門回屋。
聽了張顯忠那說法,李賢文自然懂得對方話裡是什麽意思,很明顯,說的是不用自己幫嘛。
說到底還是個修行人,李賢文也不願去做那熱臉貼屁股的惡心事,自己該說的,該做的都差不多了,再趕著上前去管,就是好心也會被猜忌。
氣極了,李賢文昨晚賭的誓是婦女平安,胎兒順產,既然母子平安,誓言倒是成了。
既然立誓成,那與陰靈賭的道法蛋倒是沒那麽重要了,李賢文想啊,乾脆就順天意來吧,這以後啊,要是該給,就把該給的給了得了。
想是這樣想,往屋裡返的動作倒是放緩了幾分,說到底,李賢文還是個不服輸的人,看那繈褓小童的可愛,一想婦女那賭命生子的韌性,終究還是心軟。
最後一回,能幫就幫吧,要怪就怪自己愛管閑事,現在大頭的都幫了,這細枝末節的,看輕點得了。
想時,李賢文等的台階就跟著來了,順著台階,再轉過身來,看著面目上有些冷傲又帶著三分怒意的李賢文,其實心裡笑起了老褶。
只聽那婦女喊道:“李叔你等一等,請你不要生氣,昀霖這名字是他還沒出生的時候,我和他爸一起取的。”
雞腿沒吃完,緊捏著腿骨那塊,小心又溫柔地摟著孩子,婦女邊說邊朝著李賢文的方向跪下,臉上的認真不疑有假。
“李叔,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爸媽也和我說了許多,但是昀霖是我懷胎九月九所生,日子是一天天數著過來的。”
“昨晚我也是下了決心賭命想讓他出生,你說的那些我知道,但是我是他娘,自然想撫養他平安長大。”
就這麽跪在那,說著說著就有了磕頭的舉措,直到婦女的額頭快要磕到地面,懷中的孩童開始哭鬧,沉默的李賢文這才扶起了婦女,站起身的婦女眼眶通紅,一副快要落淚的樣子,而先前生產時,她都愣是沒哭過。
“莫哭了小女子,我李賢文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是這事涉及到很多東西......”
“哎......”
“實不相瞞, 關於你們這個娃娃,我說的一分一毫皆是事實,而我說,娃娃放到我這養最好,也是事實,因為我昨晚與助產詭物打了個賭。”
“娃娃命格硬,有人因他而死,助產的詭物便會遭受牽連,我怕詭物生氣禍害全村,便和他打了個賭。”
“莫要不信,那詭物言之鑿鑿,說的的確是事實,他賭的,是這個娃娃活不過弱冠,而弱冠,也就是二十歲。”
“我與他賭的相反,賭的是娃娃能活過二十!而且還要活得健康平安,賭的是我修行的底氣。”
“老張,你也看了,那去了頭的老母雞,連骨頭都沒落下,那是詭物收了報酬,生吃活剝了的啊。”
“那老李你為什麽昨天不和我說清楚呢?我只知道巧巧能平安生產,可能是你使的法術,但是沒想過還有這一出,怪不得昨天你一個人在院子裡自言自語,原來是在和詭神交流。”像是想通了什麽一樣,張顯忠一臉震驚地說。
“記住,詭物只是詭物,不可與神並提,他們不敢,也不配。”聞言,李賢文回復道。
“現在,賭局已定,說起來也的確關乎我個人利益,打了賭壓了注,一開始我的確有點不近人情,想的都是怎麽穩妥怎麽好。”
“聽了你兒媳一番話,想想我也曾有妻女,那為父為母的感受多少也能明白,關於娃娃去向這件事,我也不再多說了。”
“現在一切只能看天意,說不定娃娃有福,情況沒那麽糟糕呢?”
當然,只有李賢文這樣的人知道,命理這個東西,是很難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