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我真沒騙你，你這個真的不需要打狂犬疫苗。”

　　穿著白大褂，帶著個銀邊眼鏡，頭髮略微有些禿頂的醫生面對著眼前的男人，那臉上的無奈表現得可真明顯。

　　或許就是因為遇上了太多像張顯忠這樣的執著著給自己診斷的病人，才使得年紀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的外科楊醫生，早早地就像現在這樣，凋零了一頭美好的秀發。

　　“你這個，可不是什麽犬科動物搞出來的創傷面，這明顯就是被人咬出來的。”

　　“啊?可我怎麽記得，的確是條大黃狗把我給咬傷的。”

　　“如果不是被狗咬貓爪，的確是沒必要打狂犬疫苗的，叔，你要是不放心，我這邊可以免費幫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醫生還在極力勸阻，或許是創傷面太過典型，也或許是醫生是想在保證病人健康的同時，盡可能地去為病人節省一筆沒必要的開支。

　　總之，醫生把話說得很明顯，張顯忠這傷，是沒必要硬生生挨上幾劑針劑的。

　　傷得本來也不深，只是破了點皮肉，上面那明顯帶著牙印的色素沉著還留著呢，就這，明顯是讓人給咬的。

　　想到這，醫生心裡還有點好笑，他還在想，像張顯忠這樣的年紀了還會和家裡女人瞎鬧胡鬧的嗎?

　　可這再怎麽鬧，下口也太用力了點把，淤青都是大塊大塊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像現在醫生所承諾的免費處理傷口，倒不是醫生在拿著醫院的資源，自己瞎搞胡搞。

　　這只是正當地用點醫院的消耗器材，像雙氧水棉紗布這樣的東西也不值幾個錢，秉著醫護人員的善心，事後走正規程序上報就行，再說了，要是醫生願意，那就是自己貼點錢進去，也不是不行。

　　像醫院外科，但凡是著急看病的，大多都是上午來，這到了下午，掛號的也只有三兩個，張顯忠確實是幸運，恰好趕上了最後一號。

　　後面沒病人，再加上遇上了一位這樣好醫德的醫生，要是看病的人多，醫生倒也不太可能願意花時間去幫幫這樣可憐的老人。

　　其實，這也是事出有因。

　　今早到下午，醫生大部分時間都坐在這三層樓的靠窗診室裡，閑下來的時候站起來活動活動，端著水杯看看窗外這事，他乾得可不少。

　　他可看過呢，看過面前這和自己父母差不多大的老人，拖家帶口地在醫院附近擺著攤位，守著守著，只等著賣完貨才敢上醫院看病呢。

　　上來看病的，又只有這家的老男人，那兩個隨身跟著的大背簍，看來都是給留在了醫院門口，像這樣自覺不愛給別人添麻煩，又自食其力的老人，多惹人讚賞啊。

　　再加上，又和自己父母年紀相仿，醫生因為工作調動，呆在這南水縣一呆就是七八年，隻逢節假日才能回家看看。

　　像這縣城的醫院裡雖然見不到多少疑難雜症，但能見到更多的人情冷暖，淳樸的氛圍早就把醫生們的心給軟透徹了。

　　所以，今天的楊醫生又心軟了。

　　到底，張顯忠還是信了專業人士的話，雖然現在的他腦袋嗡嗡的，那種明顯記憶錯亂的感覺仍然在腦子裡盤旋。

　　可是，一聽到能省錢，聽醫生說自己身體也沒什麽問題，這樣加那樣，醫生還能免費幫忙處理傷口。

　　雖然這些個事沒能想明白了，心裡又還留著許多的疑問，可張顯忠那腦殼子卻是點得比嘴還快。

　　直到走出診室大門，在門外等了許久的李蘭都迎了上來，

捂著臂膀的張顯忠還是覺得奇怪，他明明記得自己是被狗咬了的。　　“老張，怎麽樣了?醫生有沒有給你打瘋狗針?”

　　把著張顯忠的手臂，李蘭左看看右看看，或許是因為看得不仔細，她竟想掀開那棉紗布看一眼，對於這樣的行為，張顯忠多少還是懂的，他自然是拍了拍李蘭的手，阻止了對方進一步的動作。

　　“莫看了，醫生沒給我打狂犬疫苗，諾，就是那個瘋狗針。”

　　“別撕開啊，嘶---這還是醫生拿藥水給我消了毒的。”

　　“婆娘，我明明記得昨晚的確是被狗咬過，可醫生卻說我這不是狗咬傷。”

　　像是想得到自家女人的認同，張顯忠心裡覺得奇怪，自然是想把這事給弄明白。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聽了這話，李蘭竟對這事沒什麽印象，那臉上的茫然不像是假裝，問什麽也隻說記不清，聽醫生的肯定沒錯。

　　到底還是想省錢，李蘭一聽張顯忠可以不打瘋狗針，就是那什麽狂犬疫苗，再加上心裡的確對張顯忠被狗咬的說法沒什麽印象，她倒是把心直直地貼在了省錢上。

　　“還好還好，花小錢省大錢，老頭子，你這兩片紗布怕是比疫苗省上了不少吧。”

　　看那只是兩片紗布， 想這東西要是去集市上買，可是比棉布還要來得便宜許多，再一個是上面粘著的短短三四條膠帶，李蘭看了，也隻覺得花不上幾個大鈔票。

　　她想，雖然醫院的東西貴，可這樣的東西，再怎麽也貴不過太多。

　　就好比她剛剛去拍的，那叫什麽什麽?埃克斯光的膠片一樣，這東西還是塑料，又能貴到哪裡去嘛。

　　聽了李蘭的奚落，張顯忠倒是表現得很坦然，或許是一天之內好運太多，也或許是接連受了別人的好，他的反應倒是沒有那麽不自然了。

　　只見他說:“這可沒花錢，是醫生人情幫忙的。”

　　聽了這個，李蘭倒是沒話可說了，像這樣她挑不出毛病的情況，即使再好，她也不會去開口誇些什麽。

　　她向來是隻撿壞的，不提好的的。

　　而張顯忠也一樣，他也有藏著不提的事情，就好比李蘭認為很便宜的X光膠片，其實價格說不上便宜，那東西檢查一次就要花上不少的票子。

　　雖然賺錢不容易，在繳費窗口一張張數著毛錢整錢，張顯忠看著那麽多鈔票一齊交了出去，他當然心痛呢。

　　他也知道家裡的經濟是共享的，這事騙不得瞞不好，可現在是為了哄自家女人看病，他只能這樣。

　　所以，他決定小小地撒個謊，等風頭過了，婆娘實在是要查帳了，他再老老實實地說。

　　也不知道自家女人的身體有沒有問題，張顯忠對這個事很是擔心，但現在他更擔心的，倒是在那一樓導醫台，幫爺爺奶奶看著背簍，等著候著的張兆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