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宋北明第一次動手殺人。

　　之前李福菊就曾想用宗學武和夏霜讓宋北明見見血，但被他婉拒了。

　　卻不曾想，僅僅一天之後，宋北明就主動殺了人。

　　但他並沒有興趣去觀摩一個人是怎麽被燒成焦屍的。

　　所以在點完火之後，宋北明便乾脆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或許是因為靈能值的大量消耗，此時的宋北明臉色蒼白，腳步也有些虛浮，看起來已是強弩之末，但他的雙眼卻亮得有些駭人。

　　宋北明撐著無比疲憊的身體，來到杜世偉先前所藏匿的別墅外坐下，終於感覺到了一陣惡心反胃。

　　這是一個人最正常的生理反應。

　　畢竟剛剛的宋北明才第一次親手結束了自己同類的生命。

　　這跟殺雞宰魚確實是不同的。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之前在呂興才家裡吃自助午餐的時候，宋北明本來也沒吃多少東西，所以這會兒即便是想吐，他也根本什麽也吐不出來。

　　宋北明就這麽靠著牆根兒乾嘔了一陣，稍微緩了緩，隨後感受到褲兜裡傳來了震動。

　　他掏出手機一看，竟然是來自袁通的微信消息。

　　看來這裡已經超出信號屏蔽的范圍了！

　　這當然是一件喜事，但宋北明卻並沒有打開手機，反而又將手機揣了回去。

　　畢竟……

　　你也不能指望他現在用手機報警……

　　至於袁通，還是等自己先活下來再說吧。

　　在解決了狙擊手之後的宋北明，仍舊沒有徹底放松警惕，因為他不知道李福菊和白齊他們的戰鬥究竟如何了，誰勝誰負。

　　當務之急，他還是得尋求自保。

　　在沒有白齊貼身保護的情況下，宋北明也不敢再貿然往小區大門走，思來想去，或許藏身於面前這座無人的別墅中才是上上策。

　　老規矩，還是翻牆。

　　宋北明強打起精神，再一次激發了“蠻力”，隨後略有些吃力地翻進了別墅的外牆中。

　　粗略看去，整座別墅的布局與呂興才家裡的那棟沒有任何區別，不過這家的主人應該沒那麽勤快，小花園裡看不到什麽植被，略顯空曠。

　　誒……

　　倒也不是宋北明挑剔，只是這麽隨口一說……

　　他並沒有試圖進入別墅的屋內的意思，而是就守在牆邊，做好了隨時逃離的準備。

　　時間就這麽一分一秒過去，宋北明並沒有聽到任何所謂的戰鬥聲響，但他卻隨時緊繃著神經，不給自己絲毫放松的機會。

　　或許如果單純比拚耐性的話，他比杜世偉更加適合成為一名狙擊手。

　　直到二十分鍾之後，那一身熟悉的黑西裝才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福……”

　　“哦，上次忘了說了，你可以叫我福祿先生。”

　　破案了。

　　原來對方是個福建人……

　　大概是在見到葫蘆先生的那一刻，宋北明終於徹底放下了戒備，所以他難得在心中腹誹了一句。

　　這沒什麽。

　　即便對方是神聖級強者，但宋北明至少知道，葫蘆娃可沒有讀心術這種能力。

　　他原本想問問對方戰鬥是不是已經結束了，自己的那些同學們，還有刀哥、王旦、蕭行之三人是否安全無恙，但話還沒出口，一陣腥甜便驟然湧上了宋北明的喉頭。

　　下一刻，他乾脆利落地暈了過去。

　　……

　　當宋北明重新蘇醒過來的時候，

他看著眼前的四面大白牆，以及那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立刻知道，自己應該是在病床上。　　轉過頭來，一旁的鐵架子上的確掛著一隻吊瓶，另一頭連接在自己的左手手背上。

　　也不知道是葡萄糖還是什麽別的特效藥品。

　　總之，宋北明的確感覺身上好了許多，左肩和右腿已經幾乎感覺不到疼痛了，但想必他之前的舉動會留下難看的傷疤。

　　不過宋北明倒是不在乎這個。

　　他慢慢從床上坐起來，剛掏出手機想要看看時間，卻發現已經沒電自動關機了。

　　宋北明有些無奈，倒是沒有拔掉手上的針管，而是試探著喊了一聲:“有人嗎?”

　　好在很快，就有一位戴著圓框眼鏡，留著短發，看起來大概二十多歲的小姐姐推門走了進來。

　　“姓名:林知溪。

　　友好度:60。

　　仇恨值:0。”

　　一進門，這位叫林知溪的女生便露出了一個職業性的微笑，對宋北明說道:“宋同學你終於醒了，醫生已經對你進行了全面的檢查，確認你的身體並沒有留下任何的後遺症，嗯，如果一定要說的話，疑似有些低血糖……”

　　宋北明努力控制住了自己想要翻白眼的衝動，趕緊問道:“您是?”

　　“哦忘了自我介紹。”林知溪笑道:“我是審計局綜合辦公室的林知溪，這裡是我們的醫療部。”

　　一聽是審計局的地盤兒，宋北明就徹底放心了，再問道:“我妹妹還好嗎?我那些同學，還有刀哥他們怎麽樣了?”

　　林知溪的聲音依舊是那麽的從容:“宋同學可以放心，你妹妹現在暫時被安置在白科長家，你隨時可以接她離開，你的同學們也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已經在做完筆錄之後被各自的家長領走了，哦，當然，也包括你的同桌顧海棠。”

　　說到這裡，林知溪略作停頓，這才繼續道:“不過錢有道三人受傷嚴重，剛剛接受完手術治療，暫時生命沒有危險，但可能會留下其他後遺症。”

　　宋北明的目光有些黯然。

　　“還有其他人呢?我是說，袁家派來保護我的那些人。”

　　聞言，林知溪輕輕歎了一口氣，用略帶遺憾的語氣說道:“六人死亡，兩人重傷，這次不僅僅是他們，我審計局外務科人員，也有七人犧牲，十二人負傷，現在正在接受治療。”

　　宋北明心頭一顫，緩緩低下了頭，沉聲道:“抱歉。”

　　林知溪卻是搖了搖頭:“宋同學不必自責，保護聯邦公民的生命安全不受覺醒者威脅，本身就是我們的職責，至於袁家的那幾位安保人員，保護雇主也本就是他們的工作，錯不在你。”

　　宋北明沒有回應，良久之後，才終於問道:“白科長沒事吧?還有……”

　　“白科長和李校長他們都只是受了些輕傷，宋同學不必擔心，另外這次我們成功抓獲了邪教組織，天啟社成員兩人，另有兩人被當場擊斃，按照我司的安全條例，宋同學可以獲得一個集體三等功，獎金十萬元，另外還會有部分戰利品的分配，這個到時候白科長會跟你對接的。”

　　大概是為了安慰情緒低落的宋北明，所以林知溪告訴了他一個好消息。

　　而這時的宋北明才突然反應過來:“對了，說到這個，除了天啟社的人之外，還抓到其他凶犯了嗎?”

　　林知溪點點頭:“還有幾個身份不明的人，現在正接受審訊，宋同學放心，你是受害者，之後我們會將詳細情況與你通報的，另外宋同學在治療期間有什麽要求，可以隨時向我們提……”

　　“我想回家可以嗎?”

　　林知溪猶豫了一下，隨後還是笑著道:“當然可以，不過我建議宋同學還是再留院觀察一下。”

　　但宋北明卻搖了搖頭:“醫生不是說我沒事嗎?”

　　“可是……”

　　“我相信你們的醫生。”頓了頓，或許是為了讓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麽生硬，宋北明又補充了一句:“畢竟他連我低血糖都查出來了。”

　　這話不禁逗得林知溪一樂，隨之道:“行，那我這就帶你去辦理出院手續。”

　　……

　　等宋北明搭著林知溪的車回到自己家的老小區的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

　　事實上，此時已經是周日的晚上八點。

　　宋北明整整在醫院睡了一天。

　　他回到家中，看著跟自己離開時一模一樣的景象，不知為何，竟有一種莫名的，恍如隔世的感覺。

　　宋北明進屋後第一件事， 便是給手機充上了電。

　　這才發現，多了好幾通未接和微信消息。

　　袁通打了六個電話，顧海棠打了一個。

　　打開微信，最醒目的，當然是班級群那99+的信息列表。

　　然後便是袁通和顧海棠的留言。

　　倒是宋溫暖沒有任何消息。

　　宋北明自顧自地笑了笑，然後撥通了妹妹的電話。

　　隻響了一聲，電話就被接起了。

　　卻沒有人說話，但如果仔細聽的話，似乎有小心翼翼的呼吸聲。

　　“我沒事兒，剛剛到家，審計局的人送我回來的。”

　　於是電話那頭終於傳來了宋溫暖的聲音，卻是劈頭蓋臉的一通臭罵:“那你怎麽不來接我！宋北明你這個沒良心的！你見色忘友！渣男！”

　　宋北明哭笑不得地將手機拿遠了些，直到等宋溫暖罵完，這才柔聲解釋道:“現在還不知道家裡安不安全，等明天我見了白科長，搞清楚了狀況，再接你回家。”

　　宋溫暖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究竟消沒消氣，老半天才回了一句:

　　“真沒事兒?”

　　“嗯，真沒事兒。審計局那邊還說我這次立功了呢，不但有獎金，還有戰利品拿。”

　　“那你給我講故事聽……”宋溫暖頓了頓，又道:“算了，你趕緊睡，明天記得早點來接我。”

　　“好。”

　　“那，那我睡了。”

　　宋北明不自覺地在嘴角露出了笑容:“不掛電話，就這麽睡吧。”

　　於是電話那頭總算傳來了宋溫暖如貓兒般的輕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