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台蒸汽黃銅傀儡正靜悄悄的停在了一個機械平台之中。

水霧像是某種油漆與修複溶劑，在這個黃銅傀儡的身上發出呲呲呲的聲音，一些肉眼可見的鏽跡正在複原。

住在這裡的女人雙手攤開:“烏托邦人，你的到來是個意外，不過既然來了我似乎應該給你嘉獎……”

嘉獎……

聽見如此類似於最終boss的話的格溫有些許繃不住，左手輕輕垂下，右手舉起掌心對準這個女人。

雖然有著‘和對方打起來，說不定會毀了老鄉人號’的預感，甚至是烏托邦。

但若是讓格溫康慨赴死，那做不到。

如果一定要死去，那自己寧願死在反抗的路上。

這種信念，透過他的源力散發了出來，讓黑發女眼睛霍然一亮:“…放心好了放心好了，不是會讓你喪命的‘嘉獎’，唔，是這個，看這邊看這邊。”

她從隨身的一件像是袍子的典雅外套的口袋中，拿出了一根食指長的銀色小筆。

“現在看這邊……”

她從口袋裡再次拿出東西，這次是一副黑色的墨鏡。

“誰看啊，我看過黑衣人的。”

格溫直截了當的說道。

被戳穿的黑發女表情一點異樣都沒有，依舊笑眯眯的，不過將道具收了回去。

“你不應該到這裡來的，來到烏托邦的穿越者，我們的棋盤上面沒有你的位置與角色，這危險的棋局與你無關……”黑發女從口袋裡又神奇的掏出藍紅兩枚晶瑩剔透的藥丸出來，“…吃下藍色的藥丸，你將會昏昏沉沉睡過去，第二天你將不會記得任何事情，我會把你送回老鄉人號，將你的時間調回今天上午的八點鍾。”

格溫走過去。

“而紅色的藥丸，你將會看到令人恐慌的真相。許多烏托邦人嘗試過，在當時他們都瘋掉了，成為了不可言狀恐怖的一部分，也就是永生者。”

成為永生者?還有這種好事。

他伸出手準備拿走紅色藥丸。

“你現在的力量並不足以跨越階層成為永生者，我必須要將風險告訴你。若是你不幸瘋癲自然與我無關，但如果未來某日你打電話舉報我的話，我也會很為難……因此我需要跟你說清楚。吃下紅色藥丸後，你看見真相後，並不會為你帶來太多東西，起碼，在我們看來不會，但你卻會承擔瘋癲的危險。”

格溫頓了頓，看向這個應該是魔女的女人。

“但你還有件事情沒有跟我說，對吧?”

女人抿著唇。

“你沒有說，如果我藍紅藥丸都不選，會發生什麽事情。”

她唇角揚起，一言不發，露出潔白的牙齒，以及一個格溫不相信‘人類能做出的笑容’。

不吃紅與藍的，下場難料。

也就是說格溫面對的是必須二選一的結局。

如果是為了安全的話，選擇藍色是最好的。

格溫手指從對方掌心夾起紅色的藥丸。

“會瘋的哦?”黑發女提醒道。

格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想要記下我的名字以後再做報復或針對嗎?呵呵呵…”黑發女淺笑著，“…短生種真是有趣，不過我們這些生活的像是短生種的長生種也不能這樣說就是了…快吃下去吧，我感覺到了她要回來了，這可不是一個好機會……”

“你的名字?”

格溫直視著她，希望將這張面孔記住。

“不告訴你，我會那麽笨麽?給你一個名字讓你未來尋找我，報復我?哈哈哈哈，看來還得把協會中的機關也變一下…”

魔女陷入了沉思。

格溫歎了口氣，無法獲得姓名，而眼前這張面容恐怕也不是真實的?或者說，即使是真實的，他也不太可能能夠在烏托邦中再次找到這個魔女了。她說的是真是假都無法相信，但明顯，自己無力抵抗。

不過想來，對方應該不會拿生死這種東西開玩笑吧……

應該?

格溫心一狠，一口將藥丸吞下腹中。

眼前的一切頓時模湖了起來，天旋地轉中，一種恐怖的浮動物，扭曲的不定型生物在四周盤繞，魔**沉的笑聲放大了數十倍，似乎某種東西正在自己體內孕育著——

“喵嗷！”

一聲熟悉的貓叫，貓瓦羅從影子中蹦躂出來。

然後，格溫陷入到了某種遺忘症的狀態，他的思維開始陷入到某種停滯中，最後兩個念頭:

“狗日的魔女，真整蠱啊?”

以及……

“好貓。”

渾渾噩噩之中，看見了貓瓦羅似乎正在與那個魔女糾纏。

一人一貓似乎在交談些什麽。

然後達成了共識。

那個魔女從椅子上下了來，拿出了一根奇特的短杖握在手裡，它大概手臂長短，由金銀條形成的縷空保護層包裹著中間的紅色木頭。

像是根魔杖。

格溫想。

魔女對著這邊輕輕一甩短杖，口中像是念著什麽東西。

火紅的岩漿組成的海浪憑空出現，將格溫卷入其中。

火光在蔓延。

格溫的思緒一下子混亂不堪。身體像是在發燙，但意識無比的清晰，一瞬息間他看見了宇宙，看見了天堂與地獄，看見了一個無比巨大的貓團子在無邊星空中漂浮。

那是一隻‘群星貓燈’，她在‘漂流’，尋找著合適的‘分裂點’。

瞬息間，三個奇特的不是烏托邦詞句也不是格溫熟悉的或英文的詞句出現了。這三個陌生詞出現的如此突兀，又如此的恰到好處。

彷佛在夢中學習到的東西一般。

就好像是夢裡面對著某個事物想象著“我知道這是什麽”便自然而然的說出了它們的名字，但是又清晰的意識到回到現實後自己不可能記住。

就好像是早起的一瞬間，聯想到了‘我可以用瞬間移動去學校’，就沒有任何一絲絲道理的相信了，並眯上眼睛繼續睡。

就是這種感覺。

沒有道理的相信與自信。

熔漿像是灌入到自己的身體之中，灌入大腦之內，卻又沒有激烈的燃燒，就好像是溫泉的水流親吻著自己的臉頰一般。

視線中某種物品出現了。

是一副棋盤，棋盤上面有著卡牌。

以及一列不斷運行的列車。

在這龐大棋盤的四周站著數十個無法看清楚面孔的身影。

這時。

格溫看清楚了一個，一個體型不大，戴著頂精致的波奈特軟帽的大概是女性的身影看向了自己。

她的面容被無盡的火焰與流下的黃金所覆蓋。

但是，一對紫羅蘭色的眼眸卻清晰可見。

她說:

“啊，一個新的蘇醒者。”

停頓了下，伴隨著某種笑聲:

“還保持著神智?可憐。”

“……”

“……”

數以千計，萬記，億記的短句、單詞、符文、咒語狂暴的形成了那片熔漿將錯愕的格溫吞沒！

滾燙！

痛苦！

灼傷的肌體發出滋滋滋的油煎一樣的聲音。一種無形的水泡在喉管到胃部，從皮膚的表層到裡層蔓延開來，沸騰起來。不斷的炸裂又不斷地生長，滾燙的水覆蓋全身。極致的痛楚下，格溫驚異的發現自己恢復了身體的控制權。

他舉起左手看了眼。

那是一節無法辨認的，如同不斷融化的巧克力的東西。

知識與記憶，以及萬千不成形的短句取代了思考。

“我在融化。”

……

溫暖，毛絨。

格溫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了探索者協會中一間空置的房間裡，躺在了一塊風格獨特的橘色毛絨毯上。身體的狀態好的不行……

“喵嗷，你是這次來的人素質最好的一個。”

貓瓦羅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格溫轉過頭，看見了這隻胖貓正在收起某種染血…或者說染上了詭異炎色的繃帶。

這隻活體的胖貓玩梗後，從腰上真的有腰?解下了一瓶小銀瓶，擰開蓋後咕嚕咕嚕的灌了一大口，再將這疑似空間儲存道具的物品綁回去。

“你欠貓一次，格溫，當未來某一日貓要回這個人情的時候，你可不能推辭，喵嗷嗷嗷！”

這胖貓強調著。若是一個人類這樣做，可能會有些令人感覺挾恩圖報，但這種毛茸茸的話……

格溫手支撐著身體，感受著體內的灼熱感。

“喵嗷！”

厚厚的貓爪子伸過來，把格溫扶起來，讓他再次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內飾低調奢華，像是臥室，但沒有床，有一個壁爐，壁爐前疊著五五成塔的烤火的貓燈。

“這裡是哪裡?”格溫感覺到頭部內有著明顯的熾熱感，就像是，頭頂著一隻貓燈的那種被毛茸茸的東西包住的感覺。

“探索者協會的養貓室，這個協會與巨貓們有著不小的聯系，出資人與貓燈也有不小的聯系，因此，巨貓會為他們提供最基礎的安保服務，同時，喵嗷嗷，他們也要為巨貓提供住處與打牌房間，你看見的，就是貓們的棋牌室。”

“棋牌室……”

格溫抬頭，確實看見了在天花板上懸掛著貓燈們的窩，窩裡放著被標記的魔女牌。

在壁爐正對面還有著卡包架與一副巨大的油畫。

油畫的內容是一隻栩栩如生的漂亮女人站在雪中，表情柔和，神情自信且平靜，淺藍發淺藍眼睛，穿著複古長袖收腰三段式連衣裙，頭戴開普軟帽，肩頭的停著一隻顏值極高的雪花絨絨的毛球貓燈，這貓貓爪裡抓著一副牌。畫技頗為高超，透著畫面，格溫彷佛聽見了歡呼聲與寒氣環繞的氣氛。

看見他的目光，貓卡羅晃晃腦袋:“這是蕾蕾貝，貓們更喜歡喊她的姓氏朵朵莉亞，是2001年魔女牌多面宇宙邀請賽的冠軍，在魔女本土舉辦的打牌大會，喵嗷嗷，真是盛況！”

是魔女牌元年冠軍貓燈版！

講道理，貓燈打牌確實得供這位的。

格溫緩緩吐氣。

轟。

貓瓦羅的肚子的絨毛著火了。

貓瓦羅眨眨眼，低頭瞄了一眼，確定著火的貓是自己。

“喵嗷嗷嗷！”

當場用貓爪子一頓亂拍，好不容易的拍滅了。

“格溫，你現在不能亂吐氣！”

她嚷嚷叫著。

同時從貓尾巴裡摸出來一面鏡子給格溫:“你被標記了，喵嗷，不知道你看見的‘真相’是誰，她都給予你了一個古老的標記，古老的，喵嗷嗷，在你們看來極為古老的標記。這種東西會激發你的隱性基因，喵嗷嗷。”

“我……”

格溫感覺腦子還有點混亂，混亂的學識堆積在心中，以至於他看一眼貓瓦羅，腦海裡面就浮現出來了一百種貓燈的擼法，以及一千種誇讚這貓‘真胖’的說法短句。這一部分的學識與記憶完全陌生，像是被某種東西強行灌輸進去的一樣。

看向了鏡子。

他的頭上多出來了點東西。

一對…彎曲大角！上面有著火紅的岩漿一樣的質感。

冬！

格溫看向身後，一條粗壯的覆蓋著火紅鱗片的尾巴正在掃地…不，是掃來掃去，隨著他心態些許繃不住，這尾巴拖拽著地上的毛毯甩來甩去。

同時發生變化的還有發色，原本格溫的發色是完全黑色的，現在看上去卻有點熔岩紅，在無光的地方甚至會發出些許熔岩的光照出來。

“我?”

隨著怪異感褪去，格溫發現自己的力量要比過往強大許多，在化身為目前這個形態之後，他的身體素質一下子提升到了一個恐怖的程度。

“巨龍化，喵嗷，你的尊主是龍魔女?”

貓瓦羅用貓尾巴戳了戳格溫的龍尾巴。

“尊主是……”

格溫眼前一花，世界頓時停滯了下來。

時空停滯了，格溫的身體也停滯了。

體內蘊含著的學識湧動著，將訊息粗暴的灌入了他大腦中。

…魔女尊主是一種無比強大的生物，她們通常擁有著廣闊的能夠養育數百萬乃至千萬魔女的領土，擁有著數個大小不一的星體。她們在奪取並研究了許多偽神後，擁有了一套魔力信仰裝置，用‘魔力因子’取代‘人類源力’去進行信仰， 並獲得反饋。這種類似於機器人信仰的方式，讓使用者能夠上供自己的魔力作為魔力網路】的一部分，同時，獲得尊主回饋的簡易初版魔力模型。

…而這被信仰的強大魔女，便被尊稱為‘魔女尊主’。

同時格溫也明白了，與自己建立聯系的魔女使用的是一種在魔女中算是‘非法’的手段簽下了自己。

這種手段讓他成為了一個不存在的信徒】。

而這巨龍化的強大力量，就是一份補償。

格溫能夠感知到，自己這一瞬間，還有著一種可能性:

拒絕這份補償】

這樣他就可以與這位魔女尊主】分離。

但是……

這或許只是魔女的虛偽做法。

當體會過身體內擁有如此恐怖的力量之後，怎麽可能會願意回到過往?

格溫決定擁抱強大。

魔女尊主給的籌碼要比永生者好太多，無需付出信仰，無需認同理念，只需要讓自己的魔力因子通過一個特定的方式進行‘信仰’即可，以及……一份沉甸甸的人情。

這些尊主擁有數以萬計的潛力者需要關注，但即使是偶爾給予的關心，對於微末時期的格溫而言都必須銘記。

尤其是在……

格溫看向貓瓦羅。

“巨貓都與魔女尊主有些許聯系，因為魔女尊主們不單單可以設置魔力因子信仰，還可以設置地脈能量信仰，巨貓們時常把富裕的地脈能量拿去上傳給魔女尊主們，也幫尊主們去注意‘人情消耗’，以此來獲得資源。”

也就是說，魔女的信仰體系其實是‘互聯網算力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