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條對於那些吃不飽飯的老百姓來說,是最好的美味。
可對於享盡了榮華富貴的范永鬥來說,只是果腹之物。
也要分時候,把他餓了這麽多天,只要是吃的,都是無上美味。
許久沒吃飯的他,此時就像是在吃肉一樣。
三下五除二, 便把粉條吃的一乾二淨。
害怕把他撐死,粉條量不大,煮的也比較軟爛。
吃完飯,把碗舔的乾乾淨淨。
“怎麽樣?吃的怎麽樣?舒服嗎?”
孫傑蹲了下來,看著面前的范永鬥,笑呵呵的問道。
在范永鬥的眼中, 就像是魔鬼的笑容一樣。
前幾天, 就是眼前這人,將他一直押寶的皇太極打敗了,打的落花流水,丟盔卸甲。
“還好,還好!”
范永鬥恢復了一些力氣,語氣卑微的說道。
孫傑站了起來,說道:“你是晉商之首,據說,你們晉商通敵,可有此事啊?!”
范永鬥沉默下來了。
現在是人贓俱獲,再多的辯解都是徒勞。
“大明律令,通敵乃是死罪,要是我把你送到朝廷,送到京城,你以為如何啊?!”
看著范永鬥,語氣低沉了許多。
范永鬥依舊沒有說話。
他不僅不害怕孫傑這句話, 甚至還在竊喜。
這麽多年以來,范永鬥往京城中扔了不少銀子。
加上晉地的官員, 就算被送到京城去,也沒什麽大事。
撐死受點皮肉之苦。
接下來的一句話, 將他的幻想徹底打破。
“不過,把你送到京城去,可真便宜你了!
我這人沒什麽特點,就是喜歡抄家。
既然你做了這個出頭鳥,那就別怪我了。
大軍轉南,朝向太原,再向介休,你范家的銀子,我就笑納了。
至於你家的男丁,恐怕,要少個東西了!”
孫傑一副雲淡風輕模樣,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就像是在說什麽很普通的事情一樣。
一個炸雷在范永鬥的耳朵中炸響,他指著孫傑,怒目而視,憤怒的大罵:“你,你怎麽敢?你怎麽敢這樣?即便我通敵, 和范家又有什麽關系?”
都要被抄家了, 要是還能無動於衷, 就不是人了。
“在享受財富的時候, 總要想想後果。
當年遼東漢民數十萬,建奴興起後百不存一。
當你們晉商享受建奴帶來的好處時,便有一個遼東漢民死去。
你見過建奴在遼東縱橫時的慘狀嗎?被割了腦袋倒是尋常,婦人被奸淫之死,刨出孕婦腹中的胎兒......
晉商不思報國,助紂為虐,該殺!”
目光冷了下來,聲音也冷了幾分。
范永鬥臉色通紅,憋了半天,才憋出“與我何乾”的話。
“也是,不過,你范家的死活,又與我何乾?!
當你們這些晉商享受榮華富貴,吃人血饅頭時,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孫傑說道。
晉商該殺!
建奴的興起,和晉商有直接關系。
在建奴縱橫遼東的時日裡,不止一次出現過危機。
遼東那個地方,小冰河之下,糧食很難自給自足。
晉商對內,聯合當地士紳,壓低糧價,從百姓的手中“買來”便宜糧食,然後送到遼東。
建奴吃飽喝足後,磨刀霍霍向大明。
在大明境內一頓劫掠,把搶來的錢當做糧食錢,又送給晉商。
大量百姓被殺被搶,那無主田地,都便宜了晉商和地主。
說起來,明末是晉商、地主還有建奴的狂歡。
一句話噎得他說不出話來。
支支吾吾了半天,
才憋出一句話:“你難道就不害怕朝廷治罪嗎?”“哈哈哈,朝廷治罪?朝廷敢治我的罪?”
眼睛中殺氣凜然,道:“若是朝廷如此不識相,那就滅了他!你家的主子我都能像殺狗一樣,別說一個朝廷了!”
“好好享受享受這最後的時光吧!”
說完話,孫傑轉身離去。
屋外面是大雪天,楊臨從遠處跑了過來。
“大人,糧食不夠了,這次多出八九萬百姓,建奴在走之前,又燒了一批囤糧,人口一多,糧食不夠用了!”
站在孫傑面前,臉上滿是擔憂。
“如今無戰事,可消減軍中士兵用度,先供應百姓再說!
從我之下,每天飯食消減至一頓。百姓乃我之根基,不可出現差錯!”
孫傑的臉上多了不少和煦,和剛才的狠辣以及凶狠判若兩人。
楊臨一臉焦急,道:“大人,這恐怕不行啊。
從古至今,沒見過這種事情啊!”
從古至今,都是緊著士兵,有些時候,為了養兵,還會縱容士兵劫掠百姓。
怎麽到孫傑這裡,還反過來了?
“唐太宗說過,民能載舟,亦能覆舟。孟子說過,民貴君輕社稷次之,先緊著百姓來。
同時令軍中參讚,做好士兵們的思想工作。要知道,咱們手中的這些兵,以前都是逃難的難民。我相信,他們會理解我的!”孫傑說道。
見孫傑已經拿定了主意,楊臨也不好再說什麽。
心中對孫傑的佩服,又加深幾分。
歷史上的那些仁君仁主,絕大部分只是喊口號。
像孫傑這樣的,幾乎沒見過幾個。
楊臨下去後,便把孫傑命令安排下去。
軍中壓根沒什麽怨言,所有的士兵,都舉雙手雙腳讚同。
這些士兵,基本上都是難民出身。
在看到這些難民時,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當年流浪的日子。
那種感同身受,讓他們對這些難民多了不少同情。
這個舉措讓收攏來的百姓們大為吃驚。
哪裡見過這種事?
朝廷官軍自稱“天兵”,可這些“天兵”過境時,不殺良冒功都算好的了,別說給他們提供糧食了。
他們實在難以想象,這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兵馬!
起初,這些百姓們還不敢相信,可當那貨真價實的糧食發在他們手中時,他們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
一個簡單舉措,盡收百姓民心。
在百姓的愛戴聲中,大軍開拔了。
當然了,在出發之前,孫傑派人往京城送了幾封信。
曹化淳、張之極、楊嗣昌以及那些有頭有臉身價不菲的人都有收到。
說的也很簡單,就是告訴他們,我又打了勝仗,不僅斬獲三千余首級,還完整的繳獲了皇太極的大纛龍旗。
這消息就像是往平靜的湖水中扔了一塊石頭,瞬間引起層層漣漪。
建奴人頭不算什麽,皇太極的大纛龍旗可是好東西。
這東西代表著皇太極,代表著建奴至高無上的權利。
完整繳獲的意義,可要比陣斬建奴大將大的多。
要是能夠把這東西買回來,再加上建奴人頭,少說也是一個侯爺。
要是運作一番,國公未嘗不可。
文官們就算不要這個爵位,少說也是直接入閣,哪怕內閣首輔也是尋常。
崇禎換首輔換的勤,但這個功勞在身,那怕崇禎再不願意,也要掂量掂量。
還不止於此,到時候,這事肯定會傳遍天下,而繳獲人的名字,也會名揚天下,舉世聞名。
沒有人比文官清楚名聲的好處。
在朝廷,有這個功勞加持,只要不是犯了誅九族的罪,地位便穩如泰山。
退休之後,有這個功勞加持,十裡八鄉,誰敢不給面子?
三節兩壽,哪個敢不來拜望?
死後,文官一個“文”字諡跑不了;武將一個“忠武”諡號跑不了。
不敢說單字“文”,一個“文正”是跑不了的。
什麽配享太廟,什麽世受俸祿,都是尋常事。
青史中,也會單獨列傳。
好處可不止於此,雜七雜八加起來,足以讓任何人瘋狂。
兵部衙門中,楊嗣昌猛然一拍旁邊的桌子,大喝著站起:“此物,必拿下!”
后宮中,曹化淳大喝:“入葬皇陵,軍功大太監,封侯稱公再次一舉!”
英國公府,張之極大喝:“一門兩國公就在眼前!”
成國公府,朱純臣大喝:“世享富貴,超越先祖就在當下!”
定國公府,徐允禎大喝:“一門三國公,就在今朝!”
整個京城,除了崇禎不知道這事外,幾乎人人都知道。
這些人,紛紛派出使者,前往山西。
就在這些人忙碌的時候,孫傑大軍兵臨太原城下。
山西總兵虎大威前幾日逃回了太原府城,這幾日惴惴不安,生怕崇禎的治罪命令下來。
臨陣脫逃可是大罪,尤其是這種特殊階段。
他並不知道皇太極已經被孫傑打敗的消息,只知道皇太極率領兵馬,往山西而來。
生怕皇太極兵臨城下的他,最近這段時間幾乎沒怎麽睡踏實過,一直操心這事。
前幾日,北邊的城池傳來消息,說有一支兵甲精銳的軍隊朝著太原府而來。
這可把他嚇了一大跳,幾乎天天都趴在城頭上。
這天萬裡晴空,站在城牆上的他往北邊望去。
天地之間,一個黑點往這邊而來。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終於看清了。
這是一支規模龐大的兵馬,那顆本就懸著的心,差點蹦出嗓子眼。
孫傑的隊伍現在很龐大,夾雜著百姓以及建奴俘虜,浩浩蕩蕩蔓延出好幾裡。
虎大威可不知道這些,以為來人都是士兵,以為是建奴的兵馬。
扯著嗓子連連大喊:“讓所有人都上城牆,讓所有人都上城牆!”
身後的傳令兵急忙往後跑去。
不多時,城牆上面忙碌起來。
山西巡撫吳珄帶著隨從,急匆匆的登上了城牆。
看著城外那支浩浩蕩蕩的兵馬,他一臉焦急的看向身旁的虎大威,“這是建奴兵馬嗎?怎麽這麽迅速?!”
“我也不知道,巡撫大人啊,不管前方的兵馬是不是建奴兵馬,但看這架勢,來者不善啊!
您趕緊發動城中的壯丁,上城守城啊!”虎大威催促道。
吳珄也知道軍中兵馬是個什麽樣,又急匆匆的帶著人下城了。
看著前方的“建奴”,虎大威眉頭緊皺,開始向滿天神佛保佑,希望能夠守住太原城。
孫傑距離太原城不剩多遠,要是以前,壓根不會進去,直接繞開太原往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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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次不一樣了。
抓住了個范永鬥,不搶他一把,實在對不起這吃人的世道。
范家大本營就在太原城, 想要搶范家,就得進城。
於是,孫傑讓軍隊停在了城外兩裡處。
為了省事,孫傑讓人拿著大喇叭來到城頭,說明自己這些人的身份。
可城頭上的虎大威根本不相信。
大明地界上,哪裡有這麽浩大的軍隊?
他說什麽都不相信。
見虎大威不相信,孫傑也懶得囉嗦,讓人從建奴俘虜中挑選了幾個具有標志模樣且平時不安分的建奴,來到了太原城前。
當著城頭上士兵的面,直接砍了他們的腦袋。
這一幕著實把城頭上的守軍震懾到了。
一個士兵拿著喇叭,站在屍體旁邊,朝著城頭上大喊:“城頭上的兄弟們聽著,我們是陝西中路兵馬,我們要進城辦個事。
我們剛剛從京畿之地回來,殺敗了建奴,陣斬無數,俘虜無數。若是你們能開城門,我們定然不會胡來,甚至還可以賣給你們幾個建奴人頭。
這可是立功受賞的大好時機啊!!!”
虎大威看著地上的那幾具建奴屍體,除了震撼之外還是震撼。
這番話要是放在剛才說,他肯定不相信,可現在信了。
這些頭皮發青的建奴,一眼就能看出來真假。
這麽乾脆,說殺就殺,整個大明可沒有一家。
不過,心裡還是很疑惑,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建奴號稱“滿萬不可敵”啊,這陝西中路兵馬,怎麽就像砍瓜切菜一樣。
“那建奴不像是假的,難道他們真的是陝西中路兵馬?這天下有這麽猛的兵馬嗎?”
虎大威看著地上的人,疑惑的念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