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會經常會接濟失去工作而無法保證溫飽的人，但不會縱容不勞而獲的行為。

　　教會分配的員工宿舍也隻用於幫助那些無依無靠的孤兒。

　　部分修女和牧師是從普通人家篩選上的，通過常年的義工服務，或是被主教級別的人看上，施以恩惠。

　　迪絲就是這樣一位修女，她參與了幾十年的義工服務，她的虔誠也感動了神父。

　　修女的報酬不高，但是提供三餐，單單這就讓迪絲感激不盡。

　　夜已經深了。

　　事實上修女是輪班製，下午早早就和別人換班。

　　但為了多賺一份工資，迪絲常常懇求修女長讓她多乾一份活。

　　“這些天喬恩丟了工作，還總是去賭博，我得勸勸他。”

　　“我可不想讓我可憐的小喬治變得無家可歸，還沾染上他爸爸的壞毛病。”

　　想到這，迪絲捂緊藏在胸口的銀朗克，防止發出聲音。

　　前些日子發生了可怕的月食事件，雖然沒有惡魔出現，但卡蘭斯亞的環境變得愈加動蕩不安。

　　當然，這是相對於底層人民而言。

　　盡管警衛廳加派了人手，但還是頻頻有事件發生。

　　“警察總是不會管我們窮人的死活，辦事的時候都不上心。”

　　迪絲面露哀愁，小喬治已經到了年齡了，她正在考慮要不要讓他去上教堂辦的夜校。

　　“聽卡西說，皇帝陛下頒布了《初等教育法》，每個孩子都要強迫進入學校。”

　　“可是，現在喬恩丟了工作，我們也沒錢供他上學。”

　　“回頭問問特麗斯修女長，她的消息最靈通了，可能可以幫到我。”

　　安靜的夜裡，迪絲總是忍不住胡思亂想，平日裡壓製的憂心事一個接著一個冒了出來。

　　越接近貧民窟，燈光越昏暗，人也愈稀疏。

　　難得的是，竟然沒有流浪漢遊蕩。

　　一方面，巡視的警察是不允許有人在大街上和公園裡睡覺的;另一方面，帝國給所有底層人民一個免費的住所。

　　也許是善心?

　　“誰！”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到了孤單的迪絲，她總是這樣，擔心著一切。

　　一隻黑貓鑽了出來，輕巧地爬上屋簷離開。

　　“呼！”

　　“迪絲，你總是這樣，你太多心了。”

　　迪絲在心裡安慰自己。

　　“主會保佑我的，會庇護祂善良的羔羊的。”

　　轉過一個角落，就來到了逼仄的貧民窟。

　　一個個金屬方塊小盒層層堆疊，這就是他們的房間。

　　彎彎曲曲的通道左拐右繞，只允許一人通行。

　　難以想象的狹小，哪怕只是呆上一會，都會感受到無邊的壓抑。

　　對於一位貴族來說只是一個莊園的佔地面積，但可能有幾百、幾千甚至幾萬的平民居住。

　　數十米高的樓層將陽光遮擋，無論何時這裡都是一片陰暗。

　　在這裡住，人會發瘋的。

　　這不是比喻，而是真的有人發瘋了。

　　那還是迪絲很小的時候，有人在她面前從頂樓跳下。

　　可笑的是，由於間隔過於狹窄，那個男人就這麽卡在樓層中間，懸空地掛著。

　　一根鋼筋穿透了男人的腹部，他就這樣吊了幾個小時。

　　是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的。

　　正因如此，這個國家才沒有什麽無家可歸的人，無非就是再疊一塊積木的功夫。

　　哪怕在這裡住了幾十年，

迪絲走進後依舊感到沉重和麻木，身形不自覺地佝僂。　　她開始懷念教堂的潔白的地磚和高高的天花板，尤其是彩色玻璃透進來的陽光，這是迪絲最喜歡的風景。

　　熟練地拐過讓人頭皮發麻的彎道，乘上蒸汽電梯，巨大的轟鳴聲卻沒有吵醒任何一個人。

　　打開燈，喬治已經睡了。

　　昏暗的燈光下，喬治的笑容很甜美。

　　看見這一幕，迪絲壓抑的情緒得到了緩解，身體松弛下來。

　　她很累，就這麽兩人頭靠著頭一同陷入夢境。

　　迪絲所不知道的是，她離開後，在遇到貓的角落陰影處有人走了出來。

　　“為什麽不殺了她，要不是我，你已經被發現了。”

　　兩人中的男人冷靜地問道。

　　女人驚恐地搖搖頭，似乎難以想象為何男人可以這麽容易說出殺人的話來。

　　“迪絲是個好人，她經常會幫助我。”

　　怯懦中，女人給了男人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

　　如果索亞斯在場，就會立刻認出這個女人是他親自洗禮的那個超凡者。

　　“如果不想殺人，你應該更小心一點。”男人依舊冷淡，仿佛沒有什麽可以動搖他的情緒。

　　“好的，先生，以後我會更小心的。”女人用粗糙的手絞著自己的衣擺。

　　“好了，繼續吧，順應儀式要求，繼續滿足你的貪欲。”

　　“第二靈格的配方材料還在實驗中， 很快就能從血肉之森中找到符合條件的材料。”

　　“記住，翠絲，你現在不是為你自己而活，你的價值非常高。”

　　“你是我們找到的唯一走上貪婪途徑的超凡者。”

　　話語間，一陣風掀起男人及肩的黑發，露出耳朵外沿的一圈藍色魚鱗。

　　“我知道了。”翠絲只能這麽回答。

　　她只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普通女人，連日的奔忙也只是盲目地服從這個男人，以及男人背後的勢力。

　　翠絲一度想過要自殺。

　　生命，於她這種人而言，並非是一個不可放棄的詞匯。

　　她的命很輕，風一吹，就散了。

　　但翠絲對眼前這個男人懷有深沉的恐懼，她不敢違背他的命令。

　　當然，男人並不避諱在翠絲面前露出魚鱗。

　　翠絲也知道，眼前的男人並非人類，恐怕連血都是冷的。

　　“快點完成任務吧。”

　　“人類的居所太喧鬧了。”

　　“到處充斥的噪音每時每刻都在壓迫我的神經。”

　　“我想念大海了。”

　　“想念大海空靈的呼喚聲。”

　　“海底的悠揚和安靜，時刻都讓我魂牽夢繞。”

　　男人輕聲自語，即便說著深情的話，他的語調依舊沒有什麽感情的起伏。

　　翠絲不敢打擾，她沒有插嘴的資格。

　　風吹過男人，帶來鹹濕的氣息，莫名令人舒心，也許這就是海的味道。

　　翠絲在心裡自嘲，連她這種人竟然也開始有了幻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