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揭開,方桌上當然是一副沙盤模擬圖。
既然知曉關東群賊討伐自己的劇情不會改變,老董除卻秘密建造一座軍工廠外,沙盤模擬圖這些當然也在暗中籌備。
負責測量數據的,是李儒麾下的繡衣使。隨後又有心靈手巧的兒子馬鈞,他便將設想一提,七天后乾兒子便給弄了出來。
鬱悶的是, 玻璃至今還沒燒出來。否則,自己這方還能多個望遠鏡。
在場眾人神色好奇地看著沙盤模擬圖,連平時很懶散低調的賈狐狸,也不由微微起身,雙眼一亮。
只見大約半丈見方的大台盤上高低起伏,有山川、有河流、有城池、有渡口,泥沙砌成的山川上鋪了一層綠色的草, 蜿蜒的河流則用水銀灌滿, 還有各處的關隘, 竟是用木料雕刻而成,惟妙惟肖。
眾人越看越驚奇,紛紛開口道:“太尉,這座城池便是洛陽?”
“老夫也看出來了,西方這裡是秦嶺,東面是嵩嶽,南望伏牛山,北依王屋山……中央盆地這塊便是河南!”
“不錯,這條應該就是黃河,這裡是汜水,還有洛水,這裡是汴河……”
“嗯,這些當是函谷、伊闕、廣成、大谷、軒轅、旋門、孟津、小平津八道關口……若我等嚴防死守,洛陽可謂固若金湯。”
老董也點了點頭,不看不知道, 一看真奇妙:怪不得東漢將洛陽立為都城,後面朝代也都搶著立為國都,實在是地形方面太優越了。
八面環山, 五水繞城,河山拱戴,形勝甲於天下。在此基礎上又依據地勢設置了八處險關,易守難攻,可謂……上好的風水寶地。
要不,邙山怎有那麽多皇帝的墳頭呢?
鍾繇此時便看看沙盤模擬盤,又看看自己的白布堪輿圖……
趁眾人注意力都在沙盤上,趕緊將白布地圖胡亂一團,塞回袖子裡道:“太尉奇思妙想,屬下望塵莫及。”
他已看出,模擬圖不僅將洛陽周遭地形做得惟妙惟肖,更仿佛將整個地形精確縮小了到了這上面。在沙盤的右下角,還標注著比例。
想來,就是太尉口中所說的比例尺。
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得直接扔。
“爸,爸爸……”此時馬鈞又捧出來一個木盒,道:“按,按照爸爸的意思, 孩兒還做了這些。”
眾人看去,只見裡面是各式各樣的小旗子,以及雕刻的木俑木馬。
“兄長,這些又是做什麽用的?”董旻忍不住問道。
這就屬於典型的新手潘森,如老手潘森朱儁都不用解釋,已將一枚赤紅色的旗子插在旋門關,也就是赫赫有名的虎牢關。
“此處位於地勢高峻的成皋之前,北瞰黃河,南臨深澗,只有一條狹窄曲折的通道貫穿東西,極是易守難攻,為京師洛陽東面的第一關,太尉當遣重兵把守。”
隨即又捏起幾個木俑木馬,問道:“這木俑木馬,各代表多少兵力?”
“一部兵馬。”老董解釋,道:“但也不是規定死了,還可讓鈞兒再做些異形的木俑木馬,用以區別兵力的不同。”
朱儁聞言,兩眼放光道:“善!……這沙盤做得如此精巧,比之前那些地圖直觀多了。若老夫之前便有這等神器,勝算至少增加三成。”
然後,鍾繇的目光就很幽怨:你之前,也是這樣誇我的……
隨即,不由奇怪問道:“太尉是如何想到此物的?”
“哦,主要是老夫勤於思考、善於觀察、敢於試驗。”老董當即一攤手,苦惱道:“沒辦法,天生就如此優秀,老夫其實也不想的……”
這下,朱儁忍不住又想拔劍。
老董才趕緊改口,道:“這沙盤早已有之,昔伏波將軍馬援堆米成山,以代地形模型,給光武帝分析軍事形勢、進軍計劃,講得清楚明了。”
“老夫據此改進了一番,便有了今日之模擬盤。”說罷,又摸向朱儁腰間的佩劍,道:“公偉,這玩意兒還是別帶著了,怪沉的……”
議事大廳中,是不允許帶兵刃的,除了保鏢典韋例外。
但老董為表對朱儁的尊重,給予了他帶劍上廳的優待,現在看來……他明顯有些後悔了。
朱儁則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如何在意。
谷嚏
讓李儒將關東士人的動向、兵力在沙盤上擺好後,他又一一在函谷、伊闕、廣成、大谷、軒轅、孟津、小平津七關上擺好木馬木俑,道:“賊軍十萬余眾,若想洛陽無虞,至少需四萬余兵馬如此布置。”
說完,認真地看向老董:“前提是,這些兵馬都聽命於爾,勠力效命。若有一關望風而降或叛亂,賊軍便可集中兵力,一擁而入。”
“洛陽固有八關拱衛,卻亦是八處漏洞,望太尉慎之又慎。”
老董神色也凝重起來,道:“八關如何防守還是次要,城池永遠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好在公偉隻調撥了四萬余人,若是再多些,老夫便要捉襟見肘了。”
“四萬余人?”董璜便有些不明白,道:“叔父,刨去四萬余人,咱至少還有五萬余眾,難道還守不住這洛陽城?”
“洛陽城中世族林立,有些豪閥家中僮奴便有數千。一旦集結起來,城中若無三萬精兵守護,老夫心中委實難安。”
“三萬?”董璜更加不解,道:“還剩下一萬余眾,叔父打算用來作何?”
“當然是……”老董便拿出一枚紅旗,插在廣武山與汴水之間,道:“打出去!老夫要親率精銳一營,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禦賊軍於洛陽城外!”
“窩在城中當王八,被動等著挨打,可不是老夫的風格。”
此言一出,滿堂皆驚。
李儒最先反應過來,驚詫道:“紫微巋然於星垣,萬世不易,方有允執闕中,群星拱衛。值此生死攸關之時,太尉不坐鎮居中運籌,竟還想著外出征戰?”
老董便笑了,道:“文優可否釣過魚?”
“自是釣過。”
“那你釣魚前,是不是得先作餌?”老董還是笑,循循善誘:“沒有餌料的話,是不是就會空軍?”
“空軍?”
“就是釣不到魚的意思。”解釋了一句,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他繼續毀人不倦:“洛陽城中那些懷有二心的世族豪閥,都懼老夫重兵在手,一個個把尾巴夾得生疼也不敢作妖。”
“但老夫答應過阿韋,今年便要將那些害民賊犁上一遍。”
“既然不敢作妖,自然要給他們創造條件,令其原形畢露。而什麽條件能比得上洛陽城內兵力空虛,老夫還親自領兵出征,更讓他們蠢蠢欲動呢?”
“爸爸這是要引蛇出洞?”司馬懿秒懂,眼中閃出興奮的光彩,讚歎道:“如此內外兼修,如利刃剜毒瘤,一勞永逸!”
“當然,若是玩兒不好,在外被揍得鼻青臉腫、丟盔棄甲,洛陽城也落入世族豪閥之手,那就……”
說著察覺身旁傳來一股濃重的殺氣,趕緊改口:“然爸爸英明神武、算無遺策,必當雙雙功成!此番雖兵行險招,受益也最大,當真乃偉人氣魄,孩兒佩服!”
老董這才收回摸向鞭子的手。
董旻卻還有些聽不懂,蹙著眉道:“兄長,洛陽城裡不是還留有三萬兵馬麽?世族豪閥又不是傻子,總不會當著三萬精兵的面作亂吧?”
華歆聞言不由歎口氣,解釋道:“莫要忘了,太尉當初入京時不過三千兵馬,隨後晝進夜出,來回多次便瞞天過海。”
“此番故技重施,焉能瞞不住士人眼線?”
“嗯,子魚知老夫矣。”老董聞言不由滿意地笑了, 道:“果然,文和選汝為副手,可謂慧眼識才。”
“此番籌備糧草、武械、馬匹之事,便由子魚多多費心了……”
華歆略帶矜持的笑臉頓時凝固了,結巴道:“太,太尉……準備如此多的兵馬輜重,就算屬下不眠不休,至少也需七日時間。”
“七日就對了嘛。”
老董卻還是笑,道:“三日加七日,正好是十日,也就是皇甫義真至洛陽的日子。屆時老夫與其見上一面,便各自奔赴征程,何其壯哉!”
說罷,又看向司馬懿。
還沒等他開口,便見司馬懿和華歆二人面色一苦,認命道:“屬下(孩兒)知道了,必不辱使命……”
這下,時間一點不寬裕,鐵定要加班了。
隨後兩人又對視一眼,突然就悟了:這才對嘛,落在他這種讓資本家見了都落淚的家夥手裡,我們怎麽還會心存僥幸,期望著可以不用加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