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
沒等他開始表演,一旁的臧洪已忍不住開口,不屑道:“董賊,以為這般便能嚇到某家?”
老董沒搭話,扭頭看向典韋。
典韋似乎有些慌,沒料到臧洪會突然改劇情。
好在跟老董時間長了,大概流程早已熟稔在胸,愣了下後便道:“不錯,的確就是故意嚇你們的。”
老董不由微微蹙眉:太實誠了……有些話,能說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說好不?
但典韋隨後又道:“不過真正的手段,並非這麽簡單。”
“哼,如此殘虐不仁,可見其人品,某又豈會助紂為虐?”
臧洪更怒,鄙夷看向典韋,道:“看你也是位有識之士,懂得是非仁義,不曾想竟如此沒骨氣!”
老董也饒有興致地看向典韋,不知他會不會惱羞成怒,選擇直接物理勸降。
典韋卻緩緩搖了搖頭,道:“那你可知,此人在洛陽有多少田產家財,害了多少黎庶百姓?”
“當朝太尉的田產家財,應當比他多吧?”一直沒開口的董訪,忍不住開口譏諷:“如此算來,殘害的百姓更不可計數。”
“不錯,主公是挺有錢,還很摳。”
典韋並不忌諱這點,還嫌棄地看了老董一眼,繼續道:“但主公入洛陽後改革商製、兵製,還整肅吏治,非但沒殘害百姓,還讓黎庶百姓和士卒們有了生計和盼頭兒。”
“最近又拐來了荀議郎,要進行什麽大規模農業稅賦改革。”
“其中到底幾條鞭、睡幾次某不清楚,卻知改革後會有更多黎庶百姓分到田,壓在他們頭上的賦稅也會減輕。”
說著看向一旁蹲在石磨旁瑟瑟發抖的鄭泰,繼續道:“反倒是他們這些人,嘴上說的比誰都好聽,背地裡卻乾著盤剝百姓的惡事!”
“當主公站出來要改變這些時,他還親口承認為乾掉主公,要更變本加厲地壓榨黎庶百姓,以此來獲得更大的權勢。
”
至此,典韋才總結道:“就憑這點,我寧願選擇主公。哪怕他身上有很多缺點,但至少在乾實實在在的正事,且每次還都能乾成。”
“後面那句可以省略。”
老董忍不住糾正,隨即又忍不住一陣後怕,道:“喂,你可是老夫騙……呃,雇傭回來的!要是發現老夫跟他們一樣,還想造反不成啊?”
典韋鄭重想了想,道:“權力越大,造成的禍害也就越大。假如主公真跟他們是一丘之貉,某……”
“你怎麽?”
“某會下手快一些,盡量給主公留個全屍。”
老董雙眼一瞪,隨即哭笑不得:“那老夫真是,謝謝你的細心和體貼了。”
“不客氣。”典韋點頭,認真地道:“都是應該做的。”
“可,可即便如此,殺人不過頭點地。”
此時,臧洪心中已認可典韋的說法,但面子掛不住,還想搏一搏:“無論如何,爾等如此折磨此人,未免太過殘虐,非聖人之道!”
這種問題,老董早已懶得回答,回頭示意典韋繼續代言。
典韋也忍不住輕蔑撇嘴,道:“以你的說法,最好刀架在主公的脖子上,主公也不要反抗?”
“自然可以反抗,但勝了之後,便不該如此了吧?”
“嘁,偽善……爾等只看到他此時可憐兮兮,可曾想過若那番陰謀得逞,會不會放過主公一族!”
說著還忍不住拎起鞭子,當著兩人的面便抽了過去,道:“相較之下,主公不過讓他當牛做馬,體會下奴役使喚的百姓是何滋味,且未傷他家中一人。”
“如此到了爾等眼中,便成了殘虐不仁?”
“這……”臧洪和董訪對視一眼,再度無言以對。
思忖片刻,臧洪眉峰一毅,便向老董深深一禮道:“太尉忍辱負重,是在下有眼無珠。然所行霸道,非某之所向,隻願就此歸隱山林,肯請太尉應允。”
聽到這句,老董不由笑了。
非但他笑了,典韋和田儀也忍不住笑了,神色很是詭異:落到董鎖男變態的手裡,不讓叫爸爸就不錯了,還想輕輕松松地離開?
你可真是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爾,爾等在笑什麽?”看他們臉上一模一樣詭魅的笑,臧洪不自覺有些慌:“某寧死不降,爾等還能強人所難不成!”
“強人鎖男?……嘿,這不是巧了嘛,正是主公的強項。”
終於到了正常流程,典韋表演起來格外放松,道:“臧功曹被俘時,麾下還有不少的追隨者吧?”
“汝,汝什麽意思?”
“唔……某記得其中有位叫陳容的,表現甚是激動,舍命也要救回臧功曹。不巧,那人正好被某擒了。”
“然,然後呢?……”
“然後主公覺得你這人有點才能,最近又要進行那個農業賦稅改革,需要你去出點力、幫下忙。”
說到這裡,典韋忍不住又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臧功曹也不想因為一時倔強,導致陳容在俘虜營受欺負吧?”
“或者,一不小心被人給弄死了……”
話音落下,他終於明白老董為何喜歡強人鎖男了:看著此時臧洪怒火衝天,明明看不慣自己又不敢乾自己的模樣,心底不由升起一股隱秘邪惡的快感,渾身酥爽戰栗,魂兒都要飛上天上去。
“汝,汝……卑鄙無恥!”無計可施的臧洪,忍不住氣惱唾罵。
“嘿嘿嘿……罵吧,狠狠地罵吧,你此時多罵一句,某就讓陳容多挨一頓毒打。”典韋此時,好像解鎖了某種變態的屬性。
雙手捏著拳頭,一臉的欠揍:“非但要狠狠折磨,還會帶你親眼去觀摩。”
“反正在爾等眼中,我們狡詐無恥、殘虐不仁,乾脆就如爾等所願,桀桀桀……”
聽著這笑聲,老董都不由打了個哆嗦,還勸慰起了臧洪道:“子源就從了他吧,人為刀俎、你為魚肉,又能如何呢?”
“更何況,他又不是讓你去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相反還能讓無數黎庶百姓感恩戴德,一輩子甚至好幾輩子感謝你八輩祖宗……你跟他置氣幹啥?”
臧洪紅著眼看向老董,張嘴便道:“某與太尉無冤無仇,太尉為何要將某當傻子?他這般囂張無恥,還不是你授意的?”
一聽這個,老董就不高興了,當即翻臉冷冷道:“子源,你剛才可是在罵老夫?”
“某!……”臧洪虎目含淚,雙拳緊攥,似乎整個人都要炸了。
可在老董等人的有恃無恐下,只能深吸兩口氣,恥辱地改口道:“主公愛民如子、心系蒼生,某又怎會罵主公呢?”
“嗯,汝只會心疼老夫……”老董滿意點頭,拍著他肩膀道:“今天好生收拾下,明日有人會帶你去尋文若的。”
“謝主公。”小倔強一扔掉,‘主公’二字喊得也開始熟練了。
隨即,三人又笑吟吟地將目光看向董訪。
董訪下意識地一哆嗦。
先看看鄭泰,又看看典韋,立即識時務地道:“某在張邈帳下已看出那些人難成大事,今日幸得典督點撥,如撥雲見日,願赴湯蹈火以報太尉不殺之恩!”
“嗯,不錯……”老董又一點頭,道:“今天也好生收拾下,軍事方面由公達負責,明日直接去兵曹找他就行。”
“對了,有空記得給汝兄長寫寫信,告知你在老夫這裡過得很不錯。”
“唯。”董訪不解,但還是點頭答應。
兩人相繼離去,老董目光這才投向石磨旁的鄭泰,笑道:“公業,現在該你了……整日吃老夫那麽多的糧食,養著你可有些浪費啊。”
鄭泰頓時猛地一哆嗦,遍體生寒,額頭冷汗潸潸而下。看著老董那笑意,比見索命惡鬼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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