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馬台雖如老董所言,乃彈丸小國。然國內的動亂與如今大漢的情況,不能說十分相似吧,只能說一模一樣。
都是諸侯林立、盜賊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卑彌呼心中已認定老董路線,但也不妨礙此時礙兼聽則明。閑著也是閑著,免費享受下陪聊服務也不錯。
“任小姐覺得,治理天下靠的是什麽?”
“權力?”
“非也……”士孫瑞搖搖頭,道:“權力此物太過虛幻,而大漢疆土又何止千萬裡。若想將如此廣袤的疆土,上千萬的人口管理起來,靠的是知禮明智、仁愛有德的才乾之士呐。”
卑彌呼有些明白了,點頭道:“士農工商,士者為先,想必便是這意思?”
“不錯。”士孫瑞點點頭,很滿意對方的一點就透,“天下就是由君王、諸侯、士大夫這樣,一層層治理下來的。”
“其中士大夫則上接天子、下連黎庶,乃王朝運轉最不可或缺之階層。一旦這階層受損,天下立時分崩離析。”
“大漢前幾十年來朝政昏暗,邊塞戰亂不斷,皆因君王或寵信宦官、或太后結聯外戚,致使士大夫這一階層失去效用,才會內憂外患不斷。”
聽到這裡,卑彌呼已有些不耐煩了,乾脆言明道:“士大夫有多重要無需多言,可這跟董賊有何關系?”
“其中的關系便是……董賊也如前幾十年的弱帝和無知太后一般,絲毫意識不到士大夫階層的重要性!”
說到這裡,士孫瑞不由面含慍色,道:“非但如此,他還反其道而行,看似解除了黨錮,征辟天下名士入朝。”
“可這些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召而不用就算了,還大肆打壓濫殺,如此行徑可謂禍亂大漢根基!”
越說越怒,他已忍不住咬牙切齒:“如今不只關東士人,天下看出董賊行徑本質的有識之士,都已對朝廷離心離德。”
“長此以往,君將不君、臣將不臣,乾坤顛倒、陰陽失衡!無數仁人志士付出萬千心血才構建的王朝秩序,就在董卓任性胡為的折騰中動搖消散。”
說到這裡,
士孫瑞似乎不敢想象地閉了一下眼:“真到了那等時刻,天下將是何等生靈塗炭、流血漂櫓的慘境!”
隨即,將面龐抬起四十五度,仰望木製雕花的橫梁。似乎只有這個角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度,才能不讓憂國憂民的眼淚流下來。
看到這一幕,卑彌呼頓時也驚歎了,心中忍不住默默感慨疑惑:為什麽,這到底是為什麽?
為什麽這位尚書仆射大人明明那麽普通,卻又那麽自信?
入朝幾十年,一點實實在在的政績沒做出來,居然信誓旦旦地指摘老董的路線錯了。最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這一番道理似乎還自成體系,聽起來無懈可擊。
士人清流,恐怖如斯。
鐵一般的事實擺在眼前,都可以視而不見。然後再編一套自圓其說的道理,把自己都給騙了。
被驅逐前的卑彌呼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當時已經是女王了,為何還是改變不了一切?
直至來到洛陽,看到老董將一個風雨飄搖的政權,在群狼環伺、動蕩不休的境況下,逐漸扭轉乾坤且還穩固了基本盤,才感覺一下找到了心中的白月光。
而在此之前,她其實已同士孫瑞聯系上了。
那個時候,她還一心認為大漢帝國的儒家精英,才掌握著拯救這個國家的秘密。
現在看來……嗯,自己還是離這些傻逼遠點,省得被傳染。
……
“也就是說,士孫瑞覺得老夫折騰士人階層太狠了,會導致各地士人會與朝廷離心離德。然後他們為了避免這一慘劇,就想割了老夫的腦袋,去向那些士人們邀功討好?”
此時躺在太尉府舒適涼席上的老董,聽完卑彌呼的匯報,一番話便總結了士孫瑞的觀點:“說來說去,還是袁隗之前那一套唄。”
“太尉……”卑彌呼一邊輕輕攪動藥碗,一邊蹙眉言道,“雖然奴婢不信他說的,但為何隱隱之間,還是不由自主覺得有些道理?”
“因為……”老董忍不住便笑了,道:“他說的本來就有道理啊……”
“只要將老夫的腦袋割了,天下便會是士人的天下,其他諸侯士人也不會起兵造反,自然也就太平了。”
“太尉?……”卑彌呼不理解,十分不理解:為何士孫瑞的話自己還能聽明白一些,可到了老董這裡,自己就像是個傻子?
“歸根結底,老夫跟那些家夥還是在爭奪權力。只不過老夫的屁股,跟他們的屁股不坐一塊兒罷了。”
“那究竟孰優孰劣,何人的理念才是正確的?”
“正確?”老董忍不住又笑了,喝了一口藥湯道,“爭權奪利隻論勝負,哪分什麽正不正確?”
“唯一可告訴你的,是他代表士大夫階層利益,而老夫則代表廣大無產……呃,窮苦黎庶的利益。”
“兩者有何不同?”
“不同就是若他們勝了,士人豪強勢力會肆無忌憚壯大,甚至還可能報復性地盤剝百姓。哪怕沒有天災地亂,不出三五年又來一場黃巾起義。”
“而老夫若是勝了,侵吞蠶食百姓的特權階級將會被削弱,利益重新分配。黎庶百姓耕者有其田,安居樂業,給大漢再續上二百年國祚不成問題。”
說著又想起身上的輔助系統,繼續道:“甚至在老夫的帶領下,還會創造新的利益,令處於貧富分化尖銳的國內階層,不再困囿於存量競爭,轉而關注新的利益增長點,做大做強、再創輝煌!”
然後,老董忍不住又憤慨交代:“下次他要再這樣忽悠你,就拿老夫這套懟他。懟完後再奉勸他們耗子尾汁,好好反思。”
“以後不要再犯,這樣的聰明,啊,小聰明。額……大漢要以和為貴,要講武德,不要搞,窩裡鬥。”
卑彌呼聞言,不由自主白了他一眼。
然而美人嬌媚,一眼也風情萬種:“太尉還是莫要多想,他們都想好下一步如何取你的腦袋了,你還想著以和為貴?”
“哦?……”將近兩個月來無聊透頂的老董,聞聽這話當即來了興致。
不知不覺間,手也開始不安分,來回在人家卑彌呼的嫩白的小手上摩挲,語氣輕佻:“快說說,他們打算如何取老夫的腦袋?”
“是讓老夫的好大兒一戟捅了老夫,還是讓你在碗裡下耗子藥?”
看他如此興奮,卑彌呼一時都無言以對。
目光看向老董不老實的手,神色又欣悅起來:“奴婢只是剛打入內部,尚未完全取得他們的信任,太尉先不要急嘛。”
“老夫怎能不急?”老董這下就激動了:再這樣躺下去,自己恐怕都抑鬱了。
“太尉既然如此性急, 那我走?”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一聲清幽的聲音。所有注意力都在卑彌呼身上的老董猛然一抬頭,便看到蔡琰俏臉含煞地站在那裡。
身旁典韋和蔡婉對視一眼後,均無奈地向老董攤了攤手,表示愛莫能助。
頓時,老董一點不覺得無聊抑鬱,感覺生活充滿了刺激。
同時,一張臉也忍不住微笑,只不過略有些苦,還有些扭曲:“琰,琰兒,假如老夫說你聽錯……不對,你沒聽錯,但意思領會錯了,你能理解麽?”
“嘴上說著錯了,身體卻很誠實嘛。”蔡琰目光已放在老董抓著卑彌呼的手,也微笑了起來。
笑裡藏刀的那種。
頓時,老董覺得……生活更刺激了,處處有挑戰,還是挑戰思維墳頭蹦迪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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