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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解脫勝開始》第175章 雲湧青山動
十月五號,農歷八月廿九。

 秋分已經是十幾天前的事了,按照節氣劃分,乾國的大江南北,都應該算是秋季了,但是余江縣,依舊暑熱不消。

 幅員遼闊的大乾民國通用一套節氣時令, 就是扯淡。

 榷運局的圍牆後,一處陰影裡。

 “整天看緝私二隊那幫子人忙來忙去,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一個緝私一隊,正兒八經剿私鹽的鹽務巡警,手裡攥著把栓動步槍,肩膀靠在圍牆上,手掌往自己臉上扇著杯水車薪的風。

 這是個上次常副官事件後,席玄月借口人手不足,名正言順,新招進來的緝私一隊鹽警,這樣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招了一百來個,個個都是本地的農家子。別的都好,就是新丁嘛,還好奇著。

 “小聲。”帶隊的老鹽警瞪了他一眼,“不該問的別問。”

 盡管不是和緝私二隊同一個樓裡做事,但這是老鹽警,多多少少聽說了點緝私二隊的事。

 他心裡明白,看著都一樣的製服,都是什麽鹽警,但是緝私二隊和他們不是一類人,而且局裡也不是沒有規定, “不得妄議非本職工作之事”。

 被老鹽警這麽一呵斥, 年輕鹽警也就很識相的打了住,可人是閑不下來的,尤其是現在沒緝私鹽的活計, 又沒輪到他們值班站崗,太閑。

 嘖了一聲,年輕巡警又開了個話頭,說的是最近余江城裡的新鮮事,

 “曉得要開余江武術遊藝大會了不?”

 “老消息了,換個。”

 年輕鹽警摸了摸鼻子,

 “聽說沒,余江城裡有個記者失蹤了。”

 “大不了死了唄,一個破記者失蹤有什麽好講的。”老鹽警百無聊賴的用揮動著大簷帽。

 等的就是這句話,要不然怎麽顯示自己消息靈通,年輕巡警脖子一抻,“誒,這個不一樣,聽說是除了他任職的報社在找,軍閥……呸……軍方哪些人也在找。”

 年輕鹽警給了自己一嘴巴子,老鹽警當沒聽見那個“閥”字,直挑眉,

 “沒了個記者, 那些軍人找什麽。”

 “這您老就有所不知了,裡頭有說法。”年輕鹽警得意洋洋。

 “嘖,趕緊的!”老鹽警又瞪了他一眼。

 “一來, 聽說那記者是冀省一個大戶人家的子孫;

 二來,那記者之前在余江報業很有名氣,出了名的傻大膽,乞流工廠那事曉得不,他報的。現在他一失蹤,好多人就懷疑他可能又是闖了什麽大案,被人弄了;

 三來,一個月前,那小子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逮了個老農,當時沒審出來,前幾天審出來了,那老農居然是他娘的六龍寨二當家的,這可不得了,立了這功勞,管將軍就想著把這小子征辟為幕僚。”

 年輕巡警說的挺玄乎,但是民國時期,這是常事。

 有文化,家族值得信賴(冀省也是胡系軍閥地盤),而且不知為何軍閥們出了名的喜歡征辟有過報人生涯的文人當幕僚……

 (吳青前世那些當過報人的幕僚們:戴季陶,陳布雷,張繼,楊度,朱執信……)

 大概是因為他們有名氣,激發了部分軍閥的收集癖……

 一老一少,兩鹽警正聊著,忽然一個尷尬的聲音插了進來。

 “兩位打攪一下,你們說的那個失蹤了的記者,叫什麽?”

 這倆鹽警一扭頭,年輕但是透著一股子精悍的臉不認識,但是肩膀上的警佐章認識,當即一個激靈。

 唰!

 兩人站直抬頭挺胸收腹,槍托砸地,兩腳並攏,行了敬禮,

 “長官好。”

 反而鬧得沒經歷過這種陣仗的吳青有點尷尬,隻好佯裝隨意的點了點頭,再度問道,

 “那記者叫啥?”

 “報告長官,沈義民。”年輕鹽警回答。

 吳青得了答案,嘀嘀咕咕不知道罵了句什麽,轉身就急忙忙往緝私二隊走去。

 身後隱約可聽見一老一少的聊天。

 “我說怎麽看著眼生,原來是緝私二隊的……”

 “嗐!都叫你別瞎說了,他們比我們……”

 已經如同一陣風般走遠的吳青聽不見了,腳步匆匆的原因是,他大概,也許,知道這記者失蹤到哪去了。

 記者沈義民,上個月十三號,章光烈那案子,這人偷拍被吳青逮了,吳青隨口就叫人關了起來。

 後來一件件的事接踵而來,別說是吳青,其他鹽警也是把這小子忘了,更絕的是,這小子好像也知道自己是偷拍,沒和別人講過他幹嘛去了,被逮了之後,也根本沒人知道是鹽警把他逮了……

 這就把這樣一個已經被管春武征辟為幕僚,以後能夠直達天聽的家夥,給關在了緝私二隊,暗無天日的地下室監牢二十來天……

 就算不怕,但是腳步還不能勤快點?緝私二隊這段時間事夠多了,別再沒事找事了。

 殺人滅口?別逗了,吳青才剛得了個善字為先的勸告……

 …………

 金翠樓擺不起,得意樓上擺了一座。

 常英忙,但緝私二隊不能沒有誠意,吳青作的陪。

 不過宴席沒持續太久,吳青無意拉著人死命賠禮道歉,沈義民被關了二十多天,看見鹽警那身製服也有點發怵,保證道,

 “這事是我錯了,以後如何會找緝私二隊的麻煩?”

 是個是非分明的主,吳青也爽快,一句廢話也沒有,拿錢,拿車鑰匙。

 榷運局出的歉金。

 這事對吳青來說就算完了,不過身為主方,沒有先走的道理,沈義民和一個被他叫來助陣的軍方好友先行離席。

 兩人來到得意樓樓下,沈義民遮眼一望太陽,長籲一口氣,旁邊那軍人隻覺得好笑,

 “怎麽,重見天日,無限唏噓啊。”

 “差不多,不全是……”

 沈義民下意識的剛想符合自己身份的笑出來,沒笑暢快,眼角瞥見得意樓邊上巷口,一皮包骨頭的瘦小孩在撿泔水吃。

 還不是整桶的那種,整桶的早被人買去喂豬了……是拉車時蕩到地上的泔水。

 沈義民心裡霎時陰了幾分。

 對吳青來說,人均壽命不過四十,夭折率超過百分之五十;兵、饑、旱、澇、瘟、蝗,大大小小災難下,乾國的惡劣世道只是個背景板。

 街邊的老叫花子,只有初來乍到時向吳青投了個石子,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對這些乞丐,投注過目光。

 賤民與官員之間的貧富差距誇張,吳青也只是感懷一下,沒有意識到貧者已經貧到光是余江,每天都會餓死十幾人,這還是夏秋季節,如果到了冬天,一車一車的屍體就會往城外拉。

 水西的血嬰,只是吳青用來換取常英人情的工具,但是水西郊區的棄嬰塔,光今年,已經不知道清理了幾次。

 而這些對於沈義民來說,他感同身受。

 有人說,乾國如今亂局頹勢乃是一八四零年的泰西入侵戰爭的遺毒,但是泰西人被封閉,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十五年間,乾國這片土地上出現的災難,有增無減。

 就好像自己已經確定的事實,沈義民瞟了一眼身邊的軍人。

 你以為你們軍閥才是乾國的主人?

 他笑了下,用開玩笑的語氣對軍人說道,

 “記者為國民之耳目,共和之喉舌,你信不信?”

 軍人還摸不準頭腦,沈義民蹲在撿泔水吃的瘦小孩邊上,

 “你爹爹呢?”

 “死了。”小孩咬著指頭,麻木回答。

 “阿媽呢?”

 “也死了。”

 “家裡人有誰沒死?”

 “沒有家。”

 沈義民站了起來,軍人過來問他,“可憐他就給錢唄,問那麽多幹嘛。”

 沈義民搖搖頭,“給錢救不了他。走吧。”

 “去哪?”

 “我家。”

 “幹嘛?”

 “拿我那乾國封閉前進口進來的寶貝攝像槍。”

 “咱們是去軍營,拿那玩意幹嘛?”

 “你以為管將軍請我這個筆杆子幹嘛?當然是要我用我的筆杆子,好好宣揚一下軍威了。我覺得吧,筆杆子沒用,我之前寫了不少稿子,都被壓了,沒人信,但要是拍下來,只有民眾們親眼看看,我第九混成旅的官兵們,威武雄壯,軍紀嚴明,他們才會信的!”

 “真的?”

 “真的,我試過了。”

 …………

 來到第九混成旅在水東郊區的駐地,方領了鎮守使幕僚委任狀的沈義民像個好奇寶寶,

 “那是哪?”

 “校場。”

 “那又是哪?”

 “演武堂。”

 “那呢?”

 “軍火庫。”

 “哦。”了然的聲音,讓陪他進來的軍人哈哈大笑,“行了,小家模樣,丟人。”

 …………

 在吳青來到余江的第一天,挑了兩家武館,一個茶館。

 挑到第二家西平武館時,看門的劉西平徒弟,誤將張仔七認成了劉西平的客人,張先生。

 實際上那張先生,是一個名叫張肅英的人。

 他不簡單,是乾國武士會余江分會的副會長,他當日去找劉西平,乃是為了一件事。

 余江武術遊藝大會。

 吳青大概兩個多月前,報紙上也看到過,但他肯定忘了。(你們也是)

 乾國武士會余江分會原定計劃,召集整個南江省的武術家,前來比武。

 時間不巧,定在了十月中,但受到緝私二隊查出的【積病閡】影響,遊藝大會推遲到了十一月份,不過大部分受邀前來的武術家,並未得到信息,仍舊是往余江趕來。

 如此盛會,自然也是少不了商隊雲集,遊人往來,甚至省外的武術家,他們也在往余江趕。

 平時如此大規模的人員往來,少不了各地駐軍盤查,但是現在這情況,查不過來。

 這不,吳青十來天前,才去過的那個余江城西邊的黃沙大道上,一支足有百人的商隊稀稀拉拉。

 商隊前頭一輛馬車撞上了一個樵夫,樵夫哎呦了一聲,柴木散落,商隊的護衛連忙呵斥。

 “幹什麽吃的,快滾開!”

 凶神惡煞的,不像是玲瓏八面的商隊護衛,像是土匪!

 一陣秋風吹拂,吹起商隊中段一輛馬車的門簾,露出了其中盤坐如雕像的男人,他對這車窗外的一個手下低語了幾句,那手下就趕了過來,遞給樵夫一塊銀元,賠禮道歉,才讓人走,讓樵夫直呼好人。

 商隊這才上路。

 這樣的商隊,旅隊,遊人以余江縣為中心,源源不斷的趕來,每個周邊縣城的駐軍和縣公署,不會覺得通關的人太多,只會覺得,是自己這邊方向來的人太多。

 這年頭,還沒有什麽各地協力統計與會人員,這種先進機制。

 …………

 吳青戴好大簷帽,稍微整理了一下製服,付過餐資,下到樓下。

 他一樣看到了樓前那個瘦骨嶙峋的髒小孩,這種小孩余江很多,他原本想就這樣走過去,但是琢磨了一下,看這小孩七八歲的樣子,便反身回到得意樓,叫來掌櫃,

 “認識我這身衣裳不?”

 胖掌櫃拱手笑道,“長官說笑了,哪能不認識。”

 “那就好。”吳青二話不說,掏出五十塊錢的鈔票,“你們得意樓介不介意多個夥計?”

 掌櫃將錢推回去,“長官折煞我了,正缺夥計呢。”

 旁邊一個得意樓的小跑堂聽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錢你還是收著吧。”吳青朝得意樓外一努嘴,“那小孩。”

 掌櫃一怔, 明白吳青這五十塊是幹嘛的了,人也利落,從吳青手裡拿過那五十塊錢,叫了倆夥計,去把那小孩接進來。

 吳青拱了拱手,“托您了。”

 “客氣了,晚上就找大夫給他看看,您放心,這錢我一分不少,全用他身上。”

 “那小孩當不了夥計用,算我逼你了,下次宴人,還你這,回見。”

 吳青笑了笑,走出這得意樓。人客氣,他也客氣。

 不曾想,樓外遇見了個更客氣的。

 一個樓外路過,頭戴鬥笠,面似淡金,一雙濃眉斜插天蒼,身背桃木劍的道士,看著身穿鹽警製服的吳青出了得意樓的門,只是瞧了自己一眼,就直直朝自己走來,心知自己外道練氣士的身份被識破了,居然半點不慌,待吳青走近,綻放出笑容,

 “我勸你,最好,轉身走人。”

 吳青反倒樂了,“哪樣?”

 “這樣你二十年後,兒孫滿堂,闔家歡樂之時,每每回想起此時此刻,便會極為慶幸——此時此刻的你,轉身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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