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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解脫勝開始》第159章 恩怨
安保們並沒有全部死傷殆盡,更多的是潰散掉了。

 傷亡率其實早夠了,但是之前一瞬間發生的事,沒有讓安保夢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死了多少同伴。

 也就很難因為高額傷亡而喪失戰鬥力。

 火舌噴吐,肢體紛飛這種更直接的刺激下,他們回過味來了。

 便直接枉顧部分小隊長的命令, 丟下了上百具屍體,蟑螂一樣消散在了邊邊角落裡。

 宣告了鹽警們此次戰鬥的勝利。

 沒有全部殺死,有吳青的準頭沒那麽高的原因,以及不知為何,吳青注意到常英殺人的決心沒那麽堅定……

 常副官的兩輛轎車奔出後,看見留在原地的常副官,常英操縱的機槍調轉, 但下一刻噴吐的火線居然一滯,槍口一抬, 也不是衝著常副官而去,子彈追著逃跑的兩輛轎車屁股,狠狠的咬了過去。

 後面的那輛轎車的兩個白色後輪橡膠胎炸破成條狀。

 接著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刺耳的刹車聲在水東大橋的橋面上響起,整個車子失控,橫著打滑出去,雨水翻湧,車體橫衝直撞,最終翻滾成了一團火花,轟的一聲,翻著車身,底盤斜對著天空,從水東大橋上掉進了滾滾水東河之中。

 裝著丹藥的瓶瓶罐罐灑落滿河!

 火團一樣的車輛尚處於半空中, 渾身著火的司機打開車門,撲棱蛾子一樣雙手雙腳在半空中飛舞。最終也和轎車一樣,逃不過被水東河吞沒的下場。

 水東河因為多天的暴雨,水位暴漲,滿河白沫衝撞,一人一車掉了進去, 連個浪花都沒看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投鼠忌器的吳青稍微一怔,另外一輛轎車就已經轉過了街角。

 “草!”

 平時心思不算粗糙的吳青怒罵一聲,好似沒注意到先前常英的遲疑,竟是莽漢子殺上頭了一樣,槍口一轉,對著遠處的常副官連射了十幾發,遠遠看著噗濺出來血色,接著也不看常英的臉色,也沒管常副官的死活。

 急匆匆跳下了板車,大吼道,“把車放倒,上車追。”

 常英看著遠處淌在汙水中,不知死活的常副官,微微出神。

 一時其他隊員聽著吳青的命令,沒多想,直接翻倒轎車,唯有馮成貴外表粗狂,但心思細膩,上車時,稍微感覺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但當下也顧不得了。

 一拉發動的抽繩,引擎蓋直冒煙,車子就是不動,已然是在剛才的交火中被打壞了引擎。

 吳青上的另外一輛車,拽著還在出神的常英鑽進車裡,一腳油門板踩到底,幸好這輛還能開。

 轎車豹子一樣竄了出去,常英這才反應過來,平日裡的堅毅的神色上帶著一點惆悵,半個身子探出車窗,對落在原地的馮成貴命令道,

 “擅殺副官是大罪,如果常副官沒死,就別讓他死了。”

 聲音漸遠去,馮成貴聽令腳步一住,哪裡聽不出隊長的留手之意。

 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隊長叫常英,常副官本名常賢……

 心下雖然對隊長的這種命令,頗為不平,但到底還是依令行事。

 吳青的車上隻上了四人,留在原地的包括馮成貴還有三人,其中就有馮成貴的老夥計何東。

 留下一人操持機槍警戒,他自己和何東小跑到常副官跟前。

 栽在汙水裡的常副官,居然還沒死,兩條腿被打斷,在地上費力的爬著。

 何東看了眼馮成貴,雖然是在問話,但殺意顯露,“怎辦?”

 常副官乃是此次榷運局大災的始作俑者,活下來的鹽警哪個不對常副官欲殺之而後快?

 馮成貴心裡暗罵吳青這小子準頭太差,距離是遠了點,但十幾發子彈沒打死條狗?不過當下隻搖了搖頭,“聽隊長的。”

 何東冷哼一聲,不再言語,反手掏出一張【甘霖符】

 保急命,不救命。

 ……

 這年頭的轎車基本沒有太多的優劣之分,大家都一樣,吳青的駕駛技術也並不出挑。他在後邊追,載著詭物的轎車在前邊跑。

 兩者的距離始終沒有被真正的拉近。

 往往拐過一個拐角,吳青剛看見車屁股,前頭的轎車就閃進了另一條街道。

 也僅僅就是沒有跟丟而已,時間推移片刻。

 吳青長久未曾來過的水東棚戶片,夾雜其中工廠煙囪,廣告牌,各種景色在車窗外倒退,轎車顛簸,常英看出了不對勁,

 “他們在去軍營的方向!”

 可吳青油門已經踩到底了。

 綴著前頭轎車的尾巴再有半刻鍾,吳青就看到了一道高聳的圍牆。

 鐵線圈帶荊棘牆頂,兩個金字塔頂蓋樣式的哨屋聳立前方,一道鐵的大門前數十名明黃色持槍士兵,眼神銳利,鷹視狼顧。

 哨屋前掛著一個白牌子,

 “陸軍第九混成旅”

 榷運局大門只是看起來像軍事重地,而此處,是真正的軍事重地。第九混成旅的駐扎地。

 第九混成旅,全旅共萬人,分駐南余道二十四縣,余江縣城外此處營地,有第九混成旅士兵兩千余人。

 然後吳青就發現自己的車兩旁,馬蹄如雷。

 有數名持著短馬槍,作斥候打扮的騎兵打馬靠攏,槍口一指駕駛位,為首的大喝一聲,

 “停車!”

 吳青無奈,放開油門,踩住刹車,眼睜睜看著前頭那輛轎車停在了大門前,出示證件,施施然開了進去。

 “做什麽的?”騎兵端著槍捅進了車窗。

 常英從懷裡掏出自己的證件,遞了過去,那騎兵細細的看過證件,再細細的看著常英的臉,半響露出一個笑容,

 “原來是榷運局常隊長……”

 這一會的功夫,一名肩膀上兩杠一星,酒糟鼻,留八字胡的陸軍少校,自第九混成旅駐地大門打馬來到車前,等吳青和常英幾人下了車,這少校坐在馬上,居高臨下,

 “鄙人米春暉……聽著,無論你和我們的人有任何矛盾,回去找你們局長遞簽呈給鎮守使大人,其他休談,聽明白了嘛?”

 沒有刻意刁難,更像是照本宣科。沒有任何想要聽常英解釋的意思,仿佛這是天經地義。

 身邊的騎兵隱隱露著警惕的意思,遠處哨屋的士兵一個個把步槍從背後取下來,圍牆上吳青剛使用過的乾寧重機槍在調整槍口。

 整個軍營蘇醒一小部分,就已經讓人神經大跳。

 這時候沒有吳青說話的份。

 常英沉著臉點點頭,沒多廢話,

 “明白,我們走。上車。”

 隊長都發話了,駕駛位上的吳青還能做什麽?

 谷嘆主要是自己的功勞已經夠大了,不必再冒險了。

 先是發現假印章,手刃詹仲達和劉建虎,同時也為追擊常副官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接著出謀劃策,成功攔下了庫銀和槍炮,殺傷一百多名的安保。

 一連串下來,不知道要乾多少隻鬼怪才能抵得上這一場功勞。

 還對著常副官打了一梭子,自己也出了一腔的氣。

 吳青對自己的槍法十分沒有逼數,滿心以為自己已經將常副官射殺了。

 沒追回詭物,固然有些可惜,但何必再想著玩命,回去安心等嘉獎多好?

 小轎車在一眾士兵的注視下,緩緩掉了個頭,原路返回。

 在車上,常英氣悶的一錘車門框。

 咚!

 對吳青來說,他在掙功勞,而對常英來說在,則是在挽回損失。

 挽回了一半,不夠!

 損失了八十件詭物,歷年積累的丹藥,十數名精銳鹽警。

 眼見隊長不吭聲,其他人也是不好說話的。

 轎車上的氣氛十分沉悶,一直沉悶到水東大橋前。

 余江的人民有一個優處,聽到槍響,跑得比兔子還快,好半響是不敢再出來了。

 大街上沒有出來找死的行人。

 吳青得以遠遠就看見馮成貴守在常副官身邊,常副官被馮成貴抬進了一個商店的屋簷下,常副官靠坐街牆,頭顱偶爾轉動著。

 居然沒死?吳青一皺眉。

 他之前不是沒有察覺出常副官可能和自己的隊長常英有瓜葛,但是都已經得罪的這麽死了,吳青怎麽可能不斬草除根,所以乾脆假借殺上頭了,直接對著常副官打了一梭子。

 這王八犢子命夠硬的。

 吳青舌頭抵著上膛牙,臉色很不好看。

 但到了近處,吳青發現自己多慮了。

 常副官的兩條腿直大腿處,都被機槍打沒了,露著粉色的骨茬和肉茬。

 這種傷勢,別說是民國,就算是吳青前世,送醫不及時,也是短時間內死俅的貨。

 現在常副官還沒死,全靠臉上貼著的一張【甘霖符】吊命。

 更別提傷口處還沾染著黃褐色的汙水,渾身也濕透了,漂亮的八字胡無力滴落著水滴。模樣淒慘。

 車子緩緩停下,常英以比吳青還快的速度下了車。

 在馮成貴面前站定,但視線是看著地上的常副官,陰沉沉的說不出話來。

 但沒想到常副官看到了常英,反倒是擠出了一個很難看的笑容,沒有事將成而終止,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的勃怒,仿佛嘮家常。

 “二弟,來啦。”

 不得不說,常副官有自己的本事,其人將死,居然還能如此鎮定。吳青眸子一閃,要麽這人就是還有新盤算……

 對於常副官話裡的“二弟”。眾鹽警沒有表現的太意外。常英常賢,這兩名字說沒關系,誰信?

 常英胸口快速的起伏著,聲音像是倆缽片在摩擦,

 “想過這種收場嗎?”

 常副官從地上仰著死灰色的臉,“審問犯人啊?”

 “是。”常英的眼睛陰的像是要滴水。

 常副官歪歪頭,看雨。

 吳青眼一瞥,看見了常副官兩鬢上摻雜的白發。

 副官,一般是年輕人比較多,所以很容易讓人忽略常副官的年齡,他已經四十三了。

 常副官在眾鹽警的注視下,一點沒有敗軍之將的自覺,痛苦的呻吟聲在他喉嚨裡收了好一會,反問道,

 “我是不是死定了?”

 常英沉默著未開口。

 “那就是死定了……”常副官露出一個慘笑,臉上灰敗之色越發顯眼,他盯著常英,

 “我都一個快死的人了,我要是真不開口,你還能對我刑訊逼供來著?英弟,你這一問,著實欠考慮了……”

 他嘿了一下,忽的咳出血來,勉強一抹嘴巴,“你問了,但要是問不出來什麽,在你手下面前豈不是很丟臉……所以我要是說了,你欠我一次。”

 常英冷道,“現在爭這口舌之利還有何用?”

 常副官卻不管,一仰頭,後腦杓靠在了牆上,一張口,拖泥帶水。

 “當年我們常家賣了祖宅,同年你考中武進士,可以說是寄托了我們全家翻身的希望……沒想到你和家裡鬧翻了。不過當時我也是不怎麽怪你的,畢竟我當時打鑼仔,也是刀來劍去的,爛命一條,心裡容不下什麽家族振興的屁事,但後來,咱爹死前拉著我說,以後常家全靠我了。”

 常副官眼裡如同深潭,

 “我本來當放屁的,直到咱爹拿了我小時候的玩具出來,一個木馬。他說,為了給我買這個木馬,他花光了他年輕時口袋裡所有錢,因為他覺得我以後會有出息的,會把常家的門重新做寬,常家的牆重新做高……我就去做了,退會從軍,那年我三十一。”

 常副官鼻頭冷汗抽動,

 “可惜,咱爹錯了,我沒那本事,十二年我才做到區區一個副官……拿到你們的詭物丹藥只是一個開始……因而,我從未想過這種下場……呵。”

 說著瞥了一眼吳青,命都要留在這裡,什麽後續計劃,什麽宏圖大略,一消而空!

 而吳青眸光深邃,沒反應。

 “隻說最後一句就夠了。”常英歎了口氣。

 “我不是要說最後一句,我要說的是, 因為欠咱爹他老人家一個木馬,我搭上了我一條命!”常副官語氣一厲,呼吸急促,

 “而為了你考武舉,我們常家把祖宅都賣了,你可曾拿什麽還過?沒有!

 十二年來孰是孰非我不與你論,你不願叫我一聲大哥也罷,但你欠我常家的,你得還!我一死,常家再無支柱……你得認祖歸宗!”

 卻旋即額頭見汗,嘴唇止不住的哆嗦,手腳……不好意思,他被吳青打得沒腳了,總之無論殘肢,還是全肢,都是抽筋般的一挺,頭一歪,竟是還不等常英做出回應,已經一命嗚呼。

 【甘霖符】保急命,不救命。時間到了。

 一旁的吳青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是一怔,他原以為常副官另外打的算盤是後手,卻不想竟是這?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吳青不無惡意的搖了搖頭。夠俗套的。

 常英久久不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最後對著吳青,張了張嘴,猶豫片刻,閉眼一歎,

 “謝謝。”

 吳青點頭示意。知道常英在謝自己,沒讓他大哥死在了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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