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城公子!”
“繼續關著!”
李斯,馮去疾,贏傒,李瞻四人沒有在始皇帝這裡得到一點態度。
甚至說。
與他們想象之中的場景大相徑庭。
始皇帝沒有暴怒。
也沒有怒斥。
很平靜。
平靜到讓他們都恍惚。
無法弄清楚始皇帝究竟是什麽意思,四人只能各自盤算。
然而。
就在四人離開。
始皇帝屏退了左右,來到了通天台。
通天台乃是整個鹹陽城最高的建築,站在上面,整個鹹陽城及鹹陽城外,一覽無余。
遠遠的,驪山盤恆遠方,雍城的輪廓依稀可見。
巨大的通天台上只有始皇帝一人。
孤獨的凝視著自己的天下。
沒有人知道此時的始皇帝在想什麽。
可就在久久的凝視中,突然,始皇帝轉身下令道:
“趙高,將最近八年廷尉府所有的文書都搬到章台宮。”
“傳令各府,早朝取消三日,各司其職。”
……
鹹陽城似乎突然之間肅靜了很多。
過往的商販走卒們不知所以然的依舊安穩的生活著。
可聽到風聲的官員們,卻一個又一個的如自我禁足,除了處理自己的公務,其他時間,取消了所有的會友邀約。
但凡懂得國朝政事之人,都明白。
大秦的天,或許要變了。
皇長孫之事涉及到長公子扶蘇,一旦長公子扶蘇罪上加罪,將徹底和太子之位無緣。
長公子扶蘇一旦出事,大秦太子將成為壓在所有人心中的巨石。
然而。
就在這滿城風雲之中。
廷尉大牢。
贏城吃著油膩的燒雞,小酌不怎麽好喝的關中米酒。
陰暗潮濕的廷尉大牢,在贏城這裡不存在。
有三個木炭澎在努力的驅趕著牢房內的寒氣,巨大的暖床正在鋪,在他睡覺前一定會鋪好。
贏城本人,沒有半點犯了罪認罪伏法的態度。
“城兒,你太衝動了。”
“妄議秦律,這是死罪啊。”
“尤其是你父王剛剛惹怒始皇陛下,你這個時候再惹事,恐怕會殃及府中啊。”
李賢在李府住了下來,各種奔走無果之後,來探望自己這位惹事的大兒子。
廷尉大牢對於很多普通百姓而言如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但對於李賢來說,不過是一道門檻而已。
贏城笑了笑,喝了一杯小米酒,問道:“我那位老爹知道我入獄的事情嗎?”
李賢搖了搖頭道:“應該,不知道吧,你老爹的性格,被禁足,就什麽事都不管了。”
“恐怕現在還在研讀聖賢書!”
贏城摸著自己吃飽喝足的小肚子,眸光閃爍的笑道:“那就想辦法,讓老爹知道。”
李賢疑惑的瞅著贏城:“你應該清楚,即便是你老爹知道了,也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況且他還在禁足之中。”
贏城笑而不語,再次道:“老媽你求錯方向了。”
“你應該大張旗鼓的去求淳於越,去求叔孫通才對。”
“他們,才是老爹最忠實的手下,如今我這位嫡長子出事,他們沒道理不為之奔走。”
李賢眉頭也跟著一皺,更加疑惑的問道:“去求他們?”
“這幾人的權勢因你老爹而其,你老爹被禁足,
他們現在安順的比綿羊還乖,豈敢為你出頭?” 贏城笑了笑,神秘一笑道:“正因為如此,老媽你更應該備厚禮求助,更要讓老爹知道,你去求助了他們。”
“若所料不錯,這個時候,他們恐怕都不會見老媽!”
李賢目露精光,“你的意思是說?”
贏城點了點頭,“就是老媽所想的意思。”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總會隨著一次次的失望而破裂。”
“既然老爹深信不疑他們,那我們就在他們之間,撕開一道裂縫,讓他看看,儒家的大儒,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李賢瞅著自己的兒子,這熟悉的味道。
可她卻不明白,為什麽贏城敢篤定,淳於越不會全力奔走,反而閉門不見。
“因為老爹要倒台了,他們自然要重新選擇在朝堂上的代言人。”贏城笑語。
“置之死地而後生,當老爹輝煌無比時候,朝堂上面到處都是親近面善之人。”
“現在,老爹就要因此而徹底失勢,便是這些親近面善之人露出真面目的時候了。”
李賢眉頭緊皺的搖頭:“可你這是玩火啊,萬一,萬一陛下因此震怒,罪及長公子。”
“想要再翻身,就再無可能了!”
贏城搖頭一笑,反問道:“老媽,你覺得咱們這朝堂之中支持老爹的是誰?”
“有屁快放!”李賢抬手拍了一巴掌贏城。
這次探望,他大概明白了自己這大兒子的打算。
心裡也算是吃了一記定心丸,倒是沒有此前的慌亂了。
“想要讓老爹倒台,除非皇爺爺罷免右相,折翼宗正府,若不然,咱們扶蘇府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
“這是此前的局面,所以淳於越,叔孫通幾人,無論老爹如何惹事,都矢志不渝的支持。”
“但現在,我惹了這麽大的事情,嚴重點,咱們一家將面臨被流放的局面。”
“這會讓很多人都心思浮動起來。”
“只要咱們家能撐過去,老爹在朝中糟糕的局面就打開了,撐不過去,反正早晚的事情,遠離鹹陽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所以這件事最終如何,還是要看你始皇陛下的意思。”李賢點了點頭,道:
“你有幾成把握能脫罪!”
贏城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生死之局,一成足以搏命!”
李賢聞言,深吸了一口涼氣,惡狠狠的瞪了贏城一眼,起身道:
“外面亂七八糟的事情交給老媽,真正的戰場,就交給你了。”
“我們是一家人,榮辱與共,盡管放手一搏!”
說罷。
李賢轉身離開。
再不離開,她怕她忍不住的落淚。
始皇陛下之天威,浩蕩無邊,無人可擋。
可現在。
為了扶蘇府,自己才十歲的兒子,卻要獨自面對始皇陛下。
她無法想象。
也不敢去想。
“夫君啊夫君,但凡你明事理,擅權勢,也不至於讓兒子去為了咱們府搏命啊!”
李賢走出廷尉大牢深深的歎息,轉而堅定的命令道:
“走,回扶蘇府,備大禮,去賢豐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