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大律府前,一個又一個的人頭擁擠,震驚的盯著他們面前這塊粗大的石碑。
石碑上面,那猶如被血染紅的文字,讓他們渾身發麻!
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幹什麽?
仿佛每一個人的頭頂都冒出來了這三個問題。
並非是他們不知道。
而被面前這面石碑上的文字,震得頭皮發麻,忘乎自己。
好像,直到此時,他們活生生的做了一個人。
以前的自己,都是渾渾噩噩的得過且過。
“以律法為公,振國安邦,以禮法為教,忠君愛國,先法而後禮,方能正國;先禮而後法,方能正德!”
“立法,何為立,當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李瞻一遍又一遍的低聲呢喃,此時眼中就只剩面前這面粗大石碑上的文字。
血紅的文字。
那麽的醒目。
直擊他的心靈。
“法!”
李瞻自言自語的呢喃了起來,這一刻眼中似乎沒有了旁人,沒有了嬴城,沒有了大秦皇宮,只剩下面前的碑文。
“立法,當為天地裡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李瞻惶惶如晨鍾撞擊自己的腦袋,被這一句話給深深的吸引了過去,有種要醒悟的自覺。
他李瞻絕不是其他那些勳貴子弟們,流連忘返在章台街。
十五歲他便給在廷尉府當小吏,那時候他父親還是廷尉,那些在廷尉的法家官員們,不僅沒有對他呵護有加。
反而帶著他,去看審訊,去看判刑,去看抓捕,去看查案。
甚至那時候他對那些官員們很恨,讓他小小年紀經歷了那些。
但在十八歲之後,他出任縣尉,那整整五年的時間,讓他徹底的明白曾經在廷尉當小吏對他來說是多麽的珍貴。
一縣之地,各種案件猶如過江之鯽,千奇百怪,無法想象的複雜。
有些是冤枉的,有些是包庇的,有些是知法犯法的,有些是法盲,有些是被逼無奈的……
而身為官員,尤其是身為審判的官員。
可能他的一念之差,就會有一個,十個,甚至成百上千人因此而喪命。
甚至一度讓他迷茫,他到底有沒有判對。
廷尉的經歷讓他逐漸的走了出來。
而他在縣尉任上,也越來越嫻熟。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有案件了,他就去查,去審,去判。
熬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隨後他就升任郡尉,不到三年的時間,便調入了中央任廷尉左……廷尉正。
好像……在這樣的途徑之中,他只剩下對律法的執行,沒有對律法的思考。
每天的任務就是督促審查,將各類案卷匯總,就這麽過來了。
要不是嬴城的出現,他不會對秦律產生任何的旨意。
但即便如此,他也是介於種種外界壓力,為大秦律法的去討論嬴城所謂的定禮,立法這些事情。
更像是一個只會跟著走的羊,指到哪裡,他就走到哪裡。
可是現在。
他覺得有一束光照進了他的眼中。
一束璀璨而指明了遠方的光,告訴他,這,才是他真正前進的方向。
法的方向。
“是啊!”
“什麽才是法!”
“為天地制定一顆公正嚴明的天理之心。
” “為天下生民制定一條公正嚴明的命理之心。”
“將過往聖賢們所不能實現的理念一一實現。”
“為天下後世開辟出一個,太平盛世!”
“這,才是真正的法!”
李瞻一刻不停的呢喃自語,在死死的盯著石碑,在悟法。
領悟屬於其自己的法。
“為天地確立一個道德典范的心,為天下生民們確立一條無邊的大道共同遵守,更應該繼承聖賢的道理,為這天下萬世,開辟一個永盛不衰的太平盛世。”
“什麽才是法,如何立法,應當為這天下營造一個公平公正的狀態,給這天下生民一個安身立命的狀態,讓曾經聖賢們未能實現的正確的道理得以實現,為這天下紛擾的亂世,開辟一個太平盛世。”
……
一聲又一聲不同的解讀從李瞻,公子懷,叔孫通這些人的口中道出。
似震耳發聵之音。
在面對石碑上的文字之時,有不同的解釋,不同的見解。
李瞻口中的聖賢,叔孫通口中的聖賢,烏氏倮口中的聖賢,公輸丘口中的聖賢,皆大不相同。
對同一句話,理解和解讀也大不相同。
但是。
無論哪一種解讀。
都讓這些人無法鎮定自若下來。
“這或是醒世之言!”
“這或是大發宏願!”
“這或是不可實現的目標!”
“但是,我想試試,試試能不能讓這天下太平,讓天下萬民醒悟自己!”
李瞻漸漸的眼中有了神光,有了和以往不一樣的光芒。
興奮的希望之光。
磅礴的生命力從李瞻的身體之內爆發。
似有用不盡的亢奮。
漸漸的。
公子懷也從那震撼的光芒之中醒悟了過來,神情複雜,心中雜亂,卻又漸漸的堅定了下來。
不為私心。
他仿佛真正明白了,嬴城對他的安排。
那不是打擊異己,那不是告訴他別染指大秦太子之位,而是告訴他,要以天下生民為重,要以天下安定為重。
去武關道,那並不是嬴城想要支走他。
而是他對委以重任。
法與民,法與天下,法與勳貴,權貴,士族,學士,奴隸……
簡上談兵終覺淺,這是要他去調查,新秦法與這天下,能否適應。
要制定出一條怎樣的法,才能為這萬世,開辟出一個太平盛世。
“不管這樣的太平盛世是否真的能實現,但我公子懷,願有這樣的憧憬!”
公子懷仿佛漸漸的釋然了一般,在見到嬴城的時候,有種柔和而敬佩的念頭產生。
如果他僅僅是領悟了這句話而變得念頭通達,有了所追尋的目標。
那麽。
說出這句話的嬴城,又該是站在何等的高度。
“或許,這才是他胡作非為的原因吧,因為這個天下,能夠懂他的人,太少,太少了!”
“而這,或許才是他的冰山一角。”
“即便是如此,也足夠讓我去體悟一生!”
淡淡的殘音從人群之中響起,似化為了漫天的梵音彌天而去。
見差不多了,嬴城懶得聽那些恭維的話,再次拿著大喇叭震聲道:“安靜!”
“是的,這就是我大律府存在的根本。”
“為這天下太平盛世所發出的宏願!”
“望,諸君共勉!”
說罷,嬴城轉身,走到大律府門口,伸手一推,大律府厚重的大門緩緩的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