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沒有理朱頭，而是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湘南替補席。

　　“走吧，你來晚了。今天的比賽你看不出什麽了。”

　　“不至於吧，雖然比分已經拉開，”朱頭並沒有發現老孫視線的異樣，而是瞪大了他那雙小眼睛，不斷的在場上的各個球員身上掃視。

　　突然朱頭小眼一亮，“湘南這個23號就很不錯啊，這個23號叫做...”

　　朱頭職業本能般翻開手中的小本本——

　　“薛高，高一，小前鋒。”一旁的老孫輕微嘖了一聲，明顯對於朱頭這種賽前功課都沒做好的行為表示不喜。

　　朱頭也終於是翻到了這一頁，“對對對！薛高。”

　　朱頭一臉欣賞地看著薛高的身體數據，“嘖嘖嘖，這彈跳，這身體素質，而且他才15歲！”

　　朱頭越看越覺得自己今天是撿到寶了，連忙記錄了下來。

　　老孫側頭看到朱頭一副滿足的樣子，有些無語。

　　“那你先寫著，我先走了。”

　　說完，老孫將那一遝手寫稿整齊地收回到資料袋中，然後利落站起，從還在愣神的朱頭身前跨過。

　　迅速而優雅，顯然不想打擾到朱頭的閑情雅致。

　　可朱頭還是被孫寓露的一席話給打斷了思路，手中的筆懸在半空中，停了下來。

　　不對勁！肯定不對勁！朱頭那泛著油光的側臉流下幾滴汗水。

　　我到底看漏了哪裡?

　　開玩笑，平常要是有薛高這樣球員的存在，老孫已經記錄好幾頁紙了。

　　再說了，哪怕已經記錄完了，老孫也會看完整場比賽才走啊，這可是老孫的的職業習慣。

　　雖然朱頭具體說不上到底哪裡不對勁，但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真相只有一個————

　　反應過來的朱頭猛得將小本本合上，“好你個孫寓露啊！”

　　“難怪你小組賽第一場就來這兒了！”朱頭把手中的小本本費勁地塞回口袋，艱難地椅著座位靠背站起身來，也顧不上從從口袋裡滑出的中性水性筆。

　　“我就知道你藏東西了....”

　　剛走兩步的孫寓露並沒有否認。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怨婦臉的’朱頭，面色平靜。

　　“下次湘南的比賽記得早點來。”

　　說完，老孫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包全新芙蓉王，撕開透明薄膜，轉身繼續往外走去——

　　從體育館東門出來，老孫點上煙。

　　濃鬱的尼古丁混合著冷冽的秋風一同灌進老孫的肺中，老孫把外套裹得更緊了一些。

　　“咳咳...”老孫此刻沒有心情在意這些，咳了一嗓子，又來了幾口。

　　盡管湘南一中的1號、11號以及23號都很值得關注。

　　但是，湘南的2號球員實在是太耀眼了。

　　“於奕麽...”老孫彈掉煙頭前長長的煙灰，又想起剛剛湘南一中是如何在於奕的帶領下摧毀榆林的。

　　是的，就是用摧毀這麽一個殘忍的詞語形容。

　　驚人啊，實在是驚人。

　　即使樣本太少算不上什麽，但是在短短二十分鍾裡展現出的控球水平絕對遠超同級別控球手，甚至是職業水平。

　　至於防守——

　　張彪作為榆林隊長，實力自然是沒得說。但是卻被於奕輕而易舉的鎖死，可見其優秀的防守能力。

　　唯一可惜的就是於奕這個孩子居然已經17歲了，而且明年上半年就18了。

　　上面的要求可是找15到16歲的好苗子，

也就是找高一或者高二的。　　因為年紀小的，可塑性強，成長計劃也更加豐富，說白了就是上限更高。

　　而高三的學生大部分球風定型，身高體型也差不多發育完畢，上限基本已經擺在了那裡。

　　如若想要招募於奕進入省青隊的話，上面那邊可能不好開綠燈啊...

　　老孫皺皺眉，看了一眼快燃到煙蒂的火光。

　　而朱頭那邊只要不瞎應該也能看到於奕的不一般吧。

　　但好像俱樂部那邊找的青訓也是集中15到16歲...

　　難道於奕這種級別的球員只能去打大學籃球?這可是漲球速度最慢的一種方式了。

　　四年之後，說不定早就已經泯然眾人矣了。

　　老孫忽而有些許煩躁。

　　看到天才被埋沒，就是對於球探這一行最大的恥辱。

　　老孫花了點時間，恢復了平靜，將許久都未曾出現的這股煩躁隨著被掐滅的煙頭一起扔進了垃圾桶，然後打了輛車匆匆離去。

　　......

　　“奕哥，你看後面！”

　　“又幹嘛，”於奕有些後怕，不願回頭。剛剛的應援海報已經是讓於奕有些無地自容。

　　屬於是到了再看一眼就會爆炸的地步。

　　“誒唷，不是啊，”耗子見於奕一副不情願的樣子，知道於奕誤解了自己的意思， 連忙輕拍於奕的肩膀。

　　“你看後面，有人在盯著你哦。”

　　於奕雙手扶著額頭，微微側臉看了一眼認真點著頭的耗子。

　　好吧，好吧，那就再相信你小子一次。

　　於奕緩緩把頭扭向身後的觀眾席————

　　穿著湘南一中秋季校服的於怡獨自坐在觀眾席偏後的位置上，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

　　雙手藏在並不合身的校服衣袖裡，老實巴交的端坐著。

　　真是一副乖乖女的樣子啊。

　　兩人四目遙遙相對，於奕嘴角掀起一絲弧度，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雖然自己賽前明確表示過於怡不需要過來看球，但突然而來的驚喜確實是讓於奕感到些許欣慰。

　　居然穿我的衣服混進學校，算了，這次算是這丫頭有心了，就不用她洗了...

　　正當於奕還陷入在自我感動的時候，卻見妹妹那如蘭花般的春蔥玉指從衣袖中抽出，指向了旁邊那副醒目的應援幅，臉上充滿著玩味的神色。

　　於奕臉色笑容逐漸僵硬變形，默默回頭。

　　如果說還有什麽比社死更讓人感到尷尬，那莫過於讓自己的親朋好友知道。

　　於奕想起妹妹剛剛乖乖的樣子，還抱有一些僥幸心理。

　　於是再次回頭看了一眼於怡——

　　妹妹那副嘲弄的表情，撲滅了於奕眼中最後一點光。

　　果然，乖乖女什麽的都是我的錯覺，這明明是個小魔女。

　　剛剛真是白感動了。果然偷穿了別人的衣服，就得好好負起責任，把它洗乾淨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