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的妖鬼襲擊城皇，自然是早有預謀。

事實上，楚陸仁從玉京城一路來到這兩界山，這種場景已經見到四次了，其中有的時候他出現及時。

有的時候他來得太晚。

然而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說明了一件事:城皇體系鎮壓天下數百年，從來沒有生過一次亂子，妖鬼們不敢作亂，也沒有能力作亂。如今它們卻突然大規模地襲擊城皇，背後肯定有人撐腰。

是哪一位教祖?

“不管是誰，城皇體系關系天下民生，更關系人皇道果。”楚陸仁雙手合十，眼中神光如烈火燎原。

“擅動者....”

沙沙聲連綿不絕，平地驟起狂風，兩界山在這一刻也微微搖晃了起來，一座恢弘城池自虛空中浮現。

“....皆斬！”

話音剛落，那恢弘城池便徹底覆蓋了兩界山，刹那間改天換地，所有山林樹木，乃至坑窪泥土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完整平鋪的官道，氣象萬千的城牆，還有一座巍峨恢弘的巨大城門。

朝天闕！

天宮坐落，門戶大開，卻不是喜迎賓客，而是無盡深淵，仿佛一個黑洞吸引著周遭所有的妖魔鬼怪。

“啊....！”

“快走！”

這一瞬間，不知道多少妖鬼發出了淒厲的叫喊，但卻無可奈何，根本無法抗衡來自那恢弘城池的吸引。

眨眼間，便被吸入了城門內。

“轟隆！”

妖鬼們一沒入城門，慘叫聲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炸裂聲，卻偏偏再看不到它們的樣子。

有的，只是城門後的煌煌神光。

無可匹敵。

時至今日，楚陸仁的“朝天闕”早已不再是單純的拳意，凝煉出來的天宮在內天地的加持下已經是真正的改天換地之術。或者說，這已經變成了內天地的一種運用手段，威力又豈是妖鬼能比?

“如此偉力....！”

眼見這一幕，無論是商隊內的道士，還是傷痕累累的兩界山城皇，此刻都忍不住露出了驚歎的神色。

然而下一秒

“當！”

由楚陸仁掀起的風暴之中，突然亮起了一道金色的琉璃光，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向了四周。

所過之處，一切凝固。

恍忽間，眾人都仿佛在無盡黑暗裡看到了一盞心燈，燈火從自己的心裡燃起，越燒越旺，越燒越旺....

“....啊！

！”

下一秒，隨隊道士和兩界山城皇便被一聲慘叫驚醒，回頭一看，卻是一個普通走商正發出淒慘叫聲。

他的身上滾動著熊熊烈火。

眨眼間，他就在火焰中化作了漫天飛灰。

死了。

仿佛一盆涼水潑在心中，隨隊道士和兩界山城皇都是渾身一震，轉頭一看，卻見空中妖鬼竟也有自燃而死的。

滅口！?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突然出現的琉璃光意味著什麽，頓時驚叫著想要逃離琉璃光的覆蓋范圍。然而很快，他們就驚恐地發現，自己腦海裡的那盞心燈一旦點燃，就再也不可能熄滅。

它只會以自身為薪柴，不斷燃燒。

“又是這個.....”

眼見這一幕，只見楚陸仁眼角一抽，聲音由小見大，須臾間便響徹四方:“....你真以為我無可奈何?”

“轟隆！”

楚陸仁話音未落，層層山林中便炸開了一團殷紅如血的火光，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凶戾暴虐的怒吼:

“呔！”

楚陸仁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發出怒吼的卻是始終待在他身後，那看上去乖巧可愛的毛臉雷公嘴道士，

這一聲怒喝出口，滾滾濃焰便滾過了層層山林，火光映照穹天，連帶著雲朵都化作了赤紅。隨後，雲開天明。

山林中，一尊披掛黃金甲，頭戴紫金冠，步雲履攪動雲海，全身毛發好似烈火熊熊的猴子拔地而起。

其頭顱直入雲天。

脖頸穿過空中那被染紅的火燒雲，那漫天的赤紅雲海系在他脖間，最後化作一襲火紅披風迎風獵獵。

“妖怪！哪裡走！”

楚陸仁閉口不言，好似入定老僧，卻是那頂天立地的神猿暴怒開口，腳下一踏，就是千山萬水呼應。

毛茸茸的手掌中，一根鐵棒憑空乍現。

只見那神猿怒吼過後，便舉起鐵棒對著地面用力一頓，聲音沉悶，宛如雷出山中，在眾人心底響起。

“嘩！”

同時，也有一道狂風以那鐵棒為中心吹過周遭所有人，乃至妖鬼。氣浪滾空，掀起一道道透明的漣漪，所過之處天地靈氣都被強硬地擠壓開，取而代之的，則是某種更加強烈的精氣神和意念。

“滅了！滅了！”

就在這時，不少被這狂風卷過的普通人卻是發出了驚喜的叫聲，因為他們發現自己心中的那盞心燈。

燈火突然被風吹滅了。

商隊道士和兩界山城皇更是長舒一口氣，只要能救命，哪怕是刀割般的獵獵狂風，他們也甘之如飴。

“還好還好，多虧有一位大神通者路過....”

“只是不知，那到底是何人?”

“一人一猴?”

“且不談這個，這心燈手段詭異，滅口之人凶狠毒辣，他日我要是修為有成，定要報了這一箭之仇.....”

“說到底，還是三大教監管不力，這降妖除魔本就是他們的任務，結果居然一點作為都沒有，三大教祖也真是廢物，我若是教祖，早就天地清明了....可恨！屍位素餐，庸碌之輩也配得道成仙.....”

“.....嗯！?”

商隊道士和兩界山城皇瞬間驚醒，冷汗當場就下來了....我剛剛在想什麽?居然在心裡誹謗三位教祖！

我瘋了?

轉頭一看，卻見其他普通人，甚至被一同救下來的少數妖鬼， 都一個個同仇敵愾地注視著空中的琉璃光和神猿。

“殺！”

“殺了那幕後黑手！”

“他該死！”

一時間，群情激憤。唯有少數人心性極佳，驚醒了過來，沒有被那無明火衝昏頭腦，反而冷汗淋漓。

“這是....什麽手段?”

“和那心燈一樣，也可以干擾我們的情緒....是了，這是那位大神通者吹滅了心燈時所帶來的副作用。”

“這是情緒....嗔怒?”

商隊道士抬頭望天，目光驚疑。

而兩界山城皇更是從那頂天立地的猿猴身上，看到了似曾相識之物:“怎麽感覺....這猴子有點像我?”

“不對，是有點像....城皇?”

“轟隆！”

下一秒，神猿便一躍而起，奮起千鈞棒，狠狠砸在了引發心燈之火的琉璃光上。刹那間，天地四方都響起了清脆的破碎聲，仿佛真的有一座琉璃盞被打碎，隨後炸開，化作了漫天星點消散一空。

“哼！”

琉璃光熄滅，而那頂天立地的神猿也重新化作一個毛臉雷公嘴的矮小道士，蜷縮在了楚陸仁的身後。

“呼....”

直到這時，楚陸仁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卻是雨歇雲收，一切異象化為烏有，眾人再定睛一看。

哪裡有什麽神猴?

哪裡有什麽毛臉雷公嘴的道士?

眾人這才幡然醒悟，一切俱是知見障。他們被色相迷惑了雙眼，如今方才“悟空”，也明白了真相。

從始至終，只有楚陸仁一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