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呀!上呀!”每一個武師聽得文搏的嘲諷,無不怒火中燒,心中激烈的鬥志燃燒催促他們上前搏鬥。
“別去別去!會被打死的!”但他們內心更深處有另一個聲音卻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們,危險!
這是人類本能裡對於強大生物的畏懼,像是人們遇到蛇蟲猛獸時潛藏在基因中的恐懼。
眼前之人,比蛇蟲猛獸更加可怕!
他的力量就像鋼鐵,碰著就傷挨著就死。
他的技巧如同惡鬼,輕者骨折重者殘疾。
他的意志超越猛虎,越打越強越多越強。
這種對手……打不過的!
一時間,場上的武師們居然由衷的感到羞愧,他們自認為不是庸碌的俗手,各自擁有驚人的業藝。此刻竟然以多敵一還畏懼到不敢進攻。
“清醒點,他就一個人!抄家夥啊!”終於還是旁觀者清,院子裡唯一不曾下場的中年武師眼見同伴們各個心神俱喪,不由得焦急之下趕忙提醒。
“沒錯!他再厲害也就一個人!”
“徒手與持械之間隔著一堵高牆!赤手空拳如何抵擋手中兵器!”
“抄家夥!”
中年武師一語點醒夢中人,眾人恍然大悟。如同遠古的獵手第一次拿起長矛投石,從此走上了獵殺猛獸的道路,最終登頂食物鏈。
幾個武師彼此間連忙用言語化解之前的畏懼與退縮,於是眾人鼓其余勇,重新投入到戰鬥,各自抄起手邊能充作武器的東西。
當各種器械握在手裡,武師們頓時重新鎮定下來,甚至頗有余裕的擺起一個簡單的前二後三陣勢,步步圍攏。
當先是兩個拿著條凳的武師,他們將條凳當雙手刀用,橫著握住凳面以便防守隨時又能進攻。
後頭三人裡有兩人拿著曬衣服的竹竿,一人勉強找了根晾衣杆。這三人用個使槍棒的姿勢,杆頭直指文搏。
“這才算有點意思……”文搏心中感慨一聲,他沒想到自己一聲呵斥居然讓拳師們心驚膽戰到喪失鬥志。幸好武師當中也有清醒之人,三言兩語之下鼓起勇氣還能很快改變戰術使用兵器。
想到戰鬥可以繼續,文搏心中鬥志更勝往昔。
“準備好了?”文搏抬頭看了看天色,時候尚早。
“那我……上了!”
陡然間,文搏怒喝一聲隨即發力一躍,如虎入狼群般往前一衝,果不其然最近的兩人雖然重新振作,可是下意識地還是帶著畏懼,面對文搏猛撲居然連忙後退,可想起自己手裡拿著武器,兩人瞬間回過神來。
當先的兩名武師心中帶著幾分慚愧,接著羞怒之下居然還發揮出十二分本事!
只見兩人揮舞條凳,倉促間居然形成別樣的配合,一人橫著砸向文搏頭部,另一人半蹲著下砸。
“好!胡師傅這招力劈華山剛拙質樸,配合王師傅的地躺刀妙到毫巔,不怕他不入套!”同伴們恢復振作,還能組織起像模像樣的進攻,此刻長衫中年武師終於松了口氣,重新賣力解說起來。
卻聽見有人叫罵,“你懂個屁……”
原來是耿良辰覷得機會掙扎出半個身子,那幾個鉗製他的武師見他囂張又是一通狠揍,於是耿良辰話沒說完又隻得捂住腦袋格擋。
也幸好耿良辰暫時沒空說話,否則中年武師又得尷尬幾分。
這時候,文搏猛撲間瞧見對面兩人形成夾擊之勢,卻也不閃躲,先手上使個巧勁硬生生接住朝他頭部劈來的條凳,
把力氣順著對方使勁的方向一拉一扭,刹那間卸去七八分力道。 腳下也不閑著,如同蝴蝶穿花般輕輕一躍,明明上一秒就要被凳子打中,下一秒卻一腳踩下,把砸到地上凳子狠狠踩在地上動彈不得。
王姓武師,也就是用凳子攻文搏下盤的這位不料文搏如此犀利,手裡條凳被踩後大概是不太清醒,竟然還想和文搏角力。
面對這等好人文搏也不客氣,他隨即提膝一擊,頓時正中王姓武師頭部。
正所謂三拳不如一肘,三肘不如一膝,常見的站立格鬥體系當中膝擊都是極為凶險的招數,雖然前搖明顯容易防備,可往往很多時候有人做出了防備依然被打散了架子然後遭重。
更何況現在王姓武師根本沒想過防守文搏這樣一招,一門心思想著的是進攻,一邊試圖抽出凳子,一邊使了個極為精巧的袖底腳,從雙手間彈出右腿,直奔文搏小腿迎面骨而來。
這下若是讓他成功踢實了,文搏的腿哪怕是鐵打的也得彎折。
可文搏如何會遂他的意?
只聽“嗡”的一聲,胡師傅想起了聽說書的講“拳打鎮關西”,只怕當時鄭屠腦門裡就是這般開了水陸道場,磬兒、鈸兒、鐃兒齊鳴。
王師傅就好多了,他根本沒想那麽多,直到最後一刻還在期待自己絕活袖底腳是否建功。
實際上王師傅直到倒下慘叫都來不及發出,渾身像是被卸了骨頭般往旁邊一軟,雙手抱著凳子和自己一條腿,像是一隻蝦子一樣蜷縮成了一團。
文搏並不停手,把腳下踩著的條凳連帶王師傅一同踢到邊上,手上卻一拉一扯。
這下胡師傅措手不及頓失了平衡,心道不妙的同時試圖補救,想搶回手裡條凳,使了個單刀的用法,一手持凳腿,另一手拳如驟雨,朝文搏疾刺而來。
“好!”文搏見對方拳法刀法融為一體,顯然是此中高手。可他不閃不避,只是用右手扯住凳腿跟他角力,同時以左手握拳對攻。
這等場面看上去對文搏頗為不公,因為他不是左撇子,用左手打對方的慣用手吃了些虧。
可實際打起來卻遠遠超出眾人預料。
只見兩人拳頭打得飛快,各自扯住凳腿更讓兩人距離無法拉遠,剩下的只有最原始直接的拳拳到肉。
沒有閃躲,沒有退縮,只有互相不斷地毆擊。
誰扛不住了誰就輸!
如此慘烈直接的對轟震得後方手持長竿的武師一時間都不敢插手,兩人間的距離太近了,隨便一個小的動作就讓他們位置發生變化,這種時候只有最自信的武者敢於出手。
顯然,後面這幾名武師缺乏這等意志與實力,只能眼睜睜的在一邊等待結果。
“不秒啊……”觀戰的中年武師低聲歎息,他看得分明,兩人很快就要分出勝負了。
果不其然,他話語剛落,互相換拳的兩人頓時分開。
一人倒,一人站著。
“四十五拳……好,好功夫!”胡師傅雙眼腫的跟桃子似的,視線裡全是血色,強撐著一口氣說出最後一句話,隨後把頭一歪暈了過去。
“好膽量……”文搏長舒一口氣,朝著邊上吐出一口沾血的唾沫。
文搏承認自己低估了這個年代武師的勇氣,雖然一開始被他震懾得退避三舍,可他們真要拚命時還是有幾分膽量,硬生生和文搏在方寸之間換拳近四五十次最終才不支倒下。
可文搏的表現落在他人眼中那真是如神似魔。
只見他臉上皮膚都沒青一塊,就吐了口帶血的唾沫然後跟沒事人似的。
他們可是親眼看到兩人拳拳到肉,並非胡師傅一味挨打,但最終的結果就是文搏看上去毫發無損,胡師傅支撐不住倒下。
文搏要是能讀心就會替他們解釋一二,兩人內圍毆擊其實力量很難發揮充分,要是再近一點就會演變成互相肘擊倒是極其危險,可他跟胡師傅兩人距離不尷不尬,只能用拳打卻難以完全發力。
加上文搏本身有專業的抗擊打訓練,對於內圍拳擊更是頗有研究,所以各種因素累計下來的結果就是一人倒下鼻青臉腫,另一人站著毫發無損。
當然,最為主要的結果還是兩人的體魄差距太大,如果說胡師傅的身體像是久經打磨的鍛鐵,文搏就是巍峨磅礴的山巒,鍛鐵再是堅硬在大山的巍峨下也只能磨損耗盡。
轉回到現場,這段交手說起來長,真打起來不過是兔起鶻落片刻間結束。
然而文搏早已不耐,瞧著用條凳當做短兵在前方的兩名武師已然倒下,便不再等待,順手接過條凳踏步輕輕一刺,卻是個槍招裡的青龍探爪。
只是凳子短而無刃,這等招數用了出來落在眾人眼裡各自松了口氣。
這人還是受了傷的,你看他腦子都不清醒了。
眾人如此想到。
“動手!”於是後頭三個拿長杆子的武師重整信心,齊齊將竹竿打出一團團虛影,奔著文搏頭、胸、腹而來。
文搏此時打得興起,如有神助般在腦海裡閃過無數應對招式,落在現實中不過是短短的幾個動作而已。
文搏的動作在三名武師眼裡快若閃電,此乃當局者迷。
而中年武師等人在一旁觀戰,卻是旁觀者清。
他們初見著文搏將條凳豎著刺出還頗為不懂,結果文搏竟和對方有默契一樣讓竹竿穿過了條凳的橫柵,隨後將條凳一扭形成鎖扣奪過竹竿。
最後竹竿在條凳的桎梏下被文搏輕輕一拿就蕩開另兩人手裡竹竿。
三人默契的進攻居然就在眨眼間被化解。
趁此機會,文搏欺身撞進三名武師當中。
剩下的武師如何不知道文搏拳腳犀利,哪敢跟他近身搏鬥,紛紛後退試圖重新拉開距離。可是交手之間匆忙後退本就是大忌,何況是面對文搏這等實力超出他們一大截的高手?
文搏一直信奉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身子一矮,一招誰都沒想到的下潛信手拈來。他順勢摟住最近一人大腿隨即渾身一轉,鬼影似的繞到那人身後。
說起來被文搏逮住這人也是冤枉,他眼見文搏之前都是拳腳取勝,壓根沒防備著對方居然風格一變。
只是這下他後悔也來不及,文搏搶到把位那叫一個高興,將對方小腿一扯,這人根本就沒學過如何應對抱摔隻得依靠本能想反身逃脫——他這時候才想起文搏之前扭斷一個武師膝蓋的戰績,現在滿腦門子冷汗。
可文搏這次卻不準備使用擒拿招數,直接趁著對方重心不穩,將如鐵一般的雙手緊緊合攏,在對方腰間交叉握住。
武師一下子肝膽俱裂,忙不迭的甩開手裡竹竿,試圖解開文搏的雙手控制。
已經晚了……
所有人心頭都浮現出這句話。
就連一直看戲的耿良辰都知道不妙,文搏也從不讓人失望,輕輕一拎把對方舉過頭頂,自己腰腹如彈簧反覆,一記過背摔輕松寫意。
冷汗唰的就從眾人背上如雨一樣流淌直下。
“砰”的巨響像是砸在所有人心房。
被摔在地上的那人嘴裡“嗬嗬”直喘,但是手捂著胸口疼得話都說不出一句。
這個結果一半是文搏最後收斂了幾分,最後沒把人腦袋直接倒栽在地面上,畢竟在別人家院子裡將一個大活人脖子砸斷還是有點不禮貌,否則這人脖子定然扭斷。
同時也是這名武師最後關頭福至心靈,硬是雙手做橋護住脖頸頭腦,以肩膀背部的力量去承受過背摔的衝擊力。
即使如此,被摔的武師依然是內髒震動出血外加多處骨裂,此刻倒在地上甚至都不敢動彈,否則鑽心的疼痛就讓他滿地打滾。
恐怖!
在場之人不由得在心間浮現出這麽一個單詞,雙方交手不過片刻,倒下的全無再起之力。讓在場武師心中不斷後悔為何招惹了這種煞星。
“怎的如此不堪……”中年武師終於忍不住手捂雙眼,不願再看。
又解決一人後文搏氣勢愈發高漲,在不大的院子裡他的存在感真是高出天際,讓人無法直視般耀眼。
文搏踏出一步,準備解決最後兩名兩股戰戰的武師。
“可以了,今日領教了文師傅高招,我們認栽。還請文師傅高抬貴手,饒我屬下一次。”熟悉的聲音傳來,聽得文搏劍眉皺起,渾身銳利的殺氣如同利劍般扎人。
“鄒館主,好久不見。”文搏沉聲開口,望向了一直坐在中年武師身旁的那名女子。
中州武館,館主鄒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