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李密、翟讓、杜伏威等人也沒能成功取得文搏信重托付和氏璧,用文搏的話說就是瓦崗本來有推翻隋室席卷天下的可能,奈何令出多門、基層敗壞,如今被限於一隅之地難以伸張,著實不敢輕易托付。
這話讓翟讓和李密深以為然,只是一個考慮的是該怎麽解決這兩個問題,一個就是考慮怎麽解決另一個人了,於是相約明日再來拜會,文搏欣然應允。
最反常的還屬婠婠,她生怕文搏前來質問石青璿之事,宴會結束後找了個理由匆匆消失不見,就連和她一向交好的單婉晶都不知人在何方。
文搏不以為然,知道婠婠故意躲著他。而文搏還有要事去做,在眾目睽睽下收起那方“雄”的傳國玉璽,將其封存在鉛匣當中,然後珍而重之的放在有多人把守的一處庫房之內。
單婉晶知道這方玉璽何等貴重,為了防止失竊還特意加派人手巡邏這處宅邸,可謂是一隻蚊子都沒法通過。
本以為文搏會在送出傳國玉璽前徹夜守護,不想當天晚上不但婠婠不見蹤影,就連文搏都要出門辦事。
這下單婉晶有點害怕了,生怕那些武林梟雄前來奪取,文搏笑著安慰道:“正是要讓他們來取,李密等人相約明日拜訪,顯然是故意麻痹於我,極有可能今夜就來巧取豪奪。”
“那為何不加緊防備,或是轉移玉璽?”單婉晶百思不得其解。
“我與佛門高僧約好,讓他們幫忙保管傳國玉璽,想來不多時便會派人取走,還請單姑娘吩咐屬下莫要為難高僧們。”文搏胸有成竹,在場之人裡肯定有佛門眼線,若是發現李密等人想來搶奪和氏璧定然趁亂動手。
如果李密與淨念禪宗今晚不來倒也罷了,文搏有的是耐心,等真的傳國玉璽在他手中的消息傳得越廣,越會吸引更多武林人士甚至四大閥,到時候和尚們更沒機會。因此文搏斷定這幾天淨念禪宗有很大概率前來趁亂奪走和氏璧,而這也是文搏所期待的,等淨念禪宗的高層前來奪取和氏璧的時候,禪院必然防備松散,他就能順利取走真的和氏璧。
顯然文搏已經領悟到一切戰術都將殊途同歸於換家,只是文搏這“家”是假的,而淨念禪宗那邊是真的。
單婉晶若有所思,又覺得哪裡說不通,何不直接將和氏璧放到淨念禪宗裡面呢?文搏卻笑而不語,於是單婉晶自己猜測可能是想把那些心懷不軌的武林人士一網打盡吧。
總之單婉晶依照文搏囑咐,安排好了屬下防備之時多多針對武林人士,若是遇上佛門高僧大可放水。
隨後單婉晶為了安全起見,老老實實的去往洛陽城中居住,文搏則想了想之後沒有帶上甲胃兵器,因為那太過顯眼,本來他還想易容打扮一番,奈何如今體型太過醒目,估計換張臉也瞞不過別人。
因此文搏只是刻意避開人煙獨自前往淨念禪宗。
等到月上中天,文搏聽聞一聲“當!”的悠揚鍾聲,從山頂的寺院內傳開來。正如他所料,只見有若長蛇陣的和尚在兩名體型分外突出,與其他身穿灰袍和藍袍的和尚領頭下,迤邐出了廟門下山而去,雖然人數只有五十,可各個都是氣息內斂筋骨結實的內家高手。
帶隊那兩人文搏雖未見過,可是跟當日錢塘江畔見到的護法金剛不嗔極為相似,顯然就是另外兩名護法金剛了。
文搏皺起眉頭覺得少了些什麽,很快在另外兩名護法金剛簇擁下,一個高挺俊秀的和尚,悠然由銅殿步出,立在登殿的白石階之頂。
這個和尚氣質出眾、身材修長,
鼻子平直顯得極有個性。上唇的弧形曲線和微作上翹的下唇,更拱托出某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長的臉上非常好看,又有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兒。明明隔得很遠,文搏卻能憑空感受到他身上那種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給人一種既不文弱,也不高高在上的舒服自然之感。
看著對方身上一襲與眾不同的黃色內袍,棕式外套的僧服,在一眾僧侶中格外顯出他鶴立雞群,文搏心中了然,這位定然就是淨念禪宗的禪主了空。
另外兩名護法金剛似乎在了空面前商議著什麽要事,文搏心中暗暗期待,他看見那幫僧眾下山就知道事情成了一半,禪院裡一下子抽調這麽多精銳必然空虛,可是了空最為棘手,即使相距甚遠,文搏也能隱隱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不俗的氣度,心知這人比之三大宗師也就弱了一線,極難對付。
好在文搏今日極其順遂,了空雖然一直閉口不言,但是在兩名護法金剛的說服下還是點了點頭,隨後踏出山門,明明每一步都清晰無比,卻快得匪夷所思,眨眼間就趕上行到半途的僧眾,一齊朝著洛陽東郊而去。
而兩名留守的護法金剛重新閉了廟門,隻余夜晚的鍾聲回響,整座淨念禪院陷入了寂靜當中。
文搏徹底放心,少了兩名護法金剛和了空,現在淨念禪宗對他來說真是來去自如。於是他暗中催動真氣,正要潛伏著靠到近處再暴起闖入,卻忽然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靠近,文搏驚訝的看向背後林間。
只見寂寥的夜色下一名身著黃衣的少女光著纖足踏月而來,既有一種清雅如仙的天生麗質,亦不缺迷迷蒙蒙的神秘美,將天界仙子與林間精魅的兩種氣質恰到好處的匯聚一身,正是婠婠。
文搏沒想到一直避開他的婠婠在此時出現,而且不複往日正道仙子的嚴肅清麗裝扮,正要出言詢問,不想婠婠率先開口。
“你可是要潛入禪院竊取和氏璧?”
文搏與婠婠相熟多時,平日裡也多有調笑之語,正要說習武之人的事情不能叫偷,可是看到婠婠臉上那迥異於往日的神色心中忽然有幾分明悟,婠婠大概是想跟自己攤牌了。
因此文搏點點頭,默認了此事。
婠婠似歎非歎的說道:“不用強闖,我帶你進去。”
說完之後一步來到文搏身側,隨後手指微微一點,古怪的氣勁瞬間將兩人籠罩,文搏愈發訝異,婠婠在他面前展示天魔氣場,這是毫無保留的要說明自己身份。
原來婠婠在石青璿出現吹奏洞簫的時候就意識到自己暴露身份,這時候再回想往日情景,線索串聯之下很快意識到文搏大概是已經知道自己身份,不過陪著演戲罷了。
雖然並不知道文搏目的何在,但是婠婠卻極為重視這段相處的時光,因為這是她有生以來最肆意歡快的歲月,對文搏產生了一些她自己都沒察覺的情感,因此到了這時候婠婠反而不願與文搏相見,好像這樣就能避免兩人間那虛幻的泡沫被戳破。
可是婠婠並未遠離,她看到文搏要去淨念禪宗,心中就猜到了大半,按捺不住之下,婠婠最終還是出現,決定相助最後一次。
這些想法婠婠並不道明,只是以眼神示意要行動了,隨後輕輕一躍凌空飛渡,文搏隨即跟上,兩人在天魔氣場的籠罩下沒有泄露絲毫氣息,越過寺內那數百余間建築,在儼如一座小城的禪院裡根據文搏指點,直趨存放和氏璧的銅殿而去。
等兩人來到位於五彩琉璃造成覆蓋的眾廟瓦頂之上,下方的銅殿闊深各達三丈,高達丈半,顯然是耗費無數方能製成。
婠婠略微收斂天魔氣場,這樣長時間的維持對她負擔也不輕,她看向文搏,卻不言語,好像在問是否動手。
文搏卻不急,他想和婠婠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多謝秦仙子相助,文某要去取和氏璧了,還請稍待片刻。”
婠婠卻輕啟櫻唇,“文大哥想來是知道了,我並非石青璿。”
文搏點點頭,到也不在意,“每個人都有苦衷,你幫我許多,又並非心懷惡意,我何必糾結於此。”
“可我不能安心。”婠婠此刻盡顯魔門的直率,甚至略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一絲惱怒,“實話實話吧,我不是什麽慈航靜齋仙子,想來文大哥早就知道,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吧?”
“確實如此,倒也不是刻意算計,算是順水推舟吧,你我各取所需。”文搏說得很是誠懇,可話語中的冷靜讓婠婠有些不滿。她心中那份浮躁的情緒再次上浮,讓她的聲音都有了些許不自然。
“那好,我不管你到底是為了什麽,你我今日之後分道揚鑣!”婠婠說完之後就有些後悔,她覺得要是自己不說出來,文搏可能還會繼續裝聾作啞,這樣她們之間的關系就還能為繼。
文搏沉默片刻,點頭表示知曉,卻不知如何開口,總覺得好像有些內疚了。
“對了,我不叫石青璿,也不是秦川,我的名字叫做婠婠。”婠婠粲然一笑,終於說出了自己身份,“我是聖門陰癸派的弟子,這一代天魔功的傳人,不知禪師是否要斬妖除魔呢?”
文搏直言,“我也不是什麽禪師,就是個破門離廟之人,現在只是為了自己心中一些看不慣的事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罷了。只要婠婠姑娘不作惡,我為何要斬妖除魔?”
“可惜魔門弟子所作所為在你們正道眼中就是作惡吧?對了,文大哥好像也不是什麽正道。”婠婠一下子變得言辭犀利起來,沒了仙子的人設負擔,盡顯本性的天真與多變。
文搏頗為無奈,不知道婠婠今夜情緒變動怎麽這麽頻繁,“婠婠姑娘若是想鬥嘴何必在此地,我還要趁著了空和尚沒回來之前拿走和氏璧。”
“所以你那塊和氏璧是假的咯?”婠婠注意力被吸引,短暫的壓製住心中惆悵,好奇的問到。
“不錯,本就是為了吸引淨念禪宗的和尚們注意力的障眼法,銅殿之中那塊才是真貨,我要取走它。”文搏坦然,不願浪費時間繼續解釋,“婠婠姑娘若有疑慮還請稍候,我要動手了。”
婠婠神色複雜,仿佛從來都沒看透文搏,又有千言萬語在心中無法訴說,最後攔在文搏面前,卻沒有絲毫鬥志,“我幫你最後一次吧,從此之後你我兩不相欠。”
隨後婠婠再次發動天魔氣場將兩人籠罩,文搏默然跟隨,兩人趁著月色被烏雲籠罩的瞬間,縱身一掠劃過悠悠長空,安然抵達毫無防備的銅殿門前。
望著沉重的大門文搏不敢放松,渾身真氣一吐按在門扉之上,兩扇高達一丈的重銅門無風自動般張開來,露出裡面黑沉沉的空間。
這時候兩人再不猶豫,瞬間竄入門內隨後文搏立即反身合上大門,從始至終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就順利到不可思議的進入其中。
只見那塊名傳千古的稀世奇玉,正在漆黑無光的銅殿中放射著某種超乎任何人所理解的能量,讓婠婠和文搏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陣煩悶欲吐,不過相較於白日所見,又不是那麽強烈,看來果然如記載那般,和氏璧的能量有著起伏。
婠婠心知這就是文搏的目標,可是如此狀況好像不方便帶走。
文搏從懷中掏出幾塊厚實鉛板,迅速將其組裝變成一方鉛匣,顯然早就做好了將其囫圇帶走的計劃。
婠婠自然無話,默默看著文搏手腳利落的將和氏璧藏入匣中封好,直到此時兩人方才安心了一些,隨後文搏悄悄推開銅殿大門,確認並未引起各方警惕,便示意婠婠出來。
不想兩人剛剛踏出銅殿,手中和氏璧能量忽然從沉寂到高漲,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於是淨念禪院中心那座塔樓忽然發出震耳欲聾的焦急鍾聲,一瞬間整個禪院都被驚醒。
“和氏璧異動!”一道宏大而沉凝的嘯聲傳遍淨念禪宗,文搏立刻察覺到這定是一名功力不弱於道信大師的高手在此,只是不知如何被人察覺,可是周圍盡是火把燃起,文搏心中戰意燃起,就要強闖出寺廟,這時候婠婠忽然靈機一動,拉著文搏再次回到銅殿之中。
文搏很快察覺不妙,因為兩股強大的氣息急速靠近,隻好關上大門,藏身於銅殿之中。
婠婠進殿之後也不慌張,伸出潔白的手指指向天空,只見銅殿當中一塊“桑蓮法界”的牌匾高懸,意為桑開白蓮的佛法盛景,文搏點點頭,他躲進銅殿之後視線掃過四處,發現這處牌匾可以容身,如果被發現再動手不遲。
於是他毫不猶豫, 拿出和氏璧強忍住不適將其放回原處,然後一縱跳上牌匾之後,不等他收斂氣息,婠婠緊隨而上竄了上來,不料上頭空間大大低於預期,文搏一個人就擠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地方壓根不夠婠婠藏身。
然而銅殿大門傳來了沉悶的推動聲,顯然有人要進來了。
更有聲音響起問到:“嘉祥大師、智慧大師,可曾找到賊子?”
文搏一聽就知道是不嗔,可是另一人竟是四大聖僧中的三論宗嘉祥大師和天台宗智慧大師,難怪了空敢於下山離廟,竟然還有兩名聖僧駐守。
只聽一道蒼老的聲音歎息道:“貧僧只是察覺到和氏璧忽然能量驟漲因此示警,遍尋廟宇後並未發現賊子。”
文搏暗道倒霉,低估了四大聖僧的感知能力,看來鉛匣效果並不太好,自己運氣也有些差,以至於對方佛法精深能夠察覺。
“莫要擔心,今夜禪主不在,謹慎些總是好的。且進去一看便知,或許是和氏璧日常的異動罷了。”另一人安慰道,隨即大門逐漸推動,顯然外頭的人是要進來了。
這等時候文搏都在想婠婠該躲到何處?要不趁著對方不備帶著和氏璧衝出去得了,不想婠婠忽然抱住文搏,將他一把推倒。
兩人平躺在牌匾之後緊緊抱住,接著收斂氣息將一切呼吸心跳降至最低再無一絲波動,從下方望去絕無暴露可能。
可是溫香軟玉在懷,文搏分外無奈,倒不是他不夠坐懷不亂,而是婠婠莫名的高興起來,在他胸膛上寫起了字。
“妖女身上臥,佛祖心中留,禪師尚能持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