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宮。
皇帝書房。
嬴政停下寫字的筆,笑呵呵地掃視眾人,問道:“怎麽都來了?”
他這次沒有去看騎兵對戰演練,是因為猜到了結果。
再加上甘泉宮的溫泉,對他的病情有些療效,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來甘泉宮泡溫泉。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不僅蒙毅來了甘泉宮,就連王翦,王綰,包括王離,趙昊等人,都來了甘泉宮。
卻見蒙毅看了眼王翦,拱手道:“回陛下,此次騎兵對戰演練,以擊中胸腹為死,擊中軀乾為傷判定;
王離一方,戰馬死傷三十五匹,輕傷者八十五人,陣亡者二十人。”
聽到這話,王翦等將領微微一笑。
王離等人也露出了笑容。
而馬興等人則面色冷澹,一言不發。
“至於衛尉一方.....”
蒙毅賣了個關子,而後沉吟少頃,正色道:“戰馬死傷一百三十二匹,士兵陣亡六百四十五人,傷員三百一十二人;
被戰馬直接踐踏而死的,四十三人,全軍覆沒!”
聽到這個駭然的數據,不光馬興等人有些吃驚,就連嬴政和王翦等人都吃驚對望。
他們簡直不敢相信死傷會如此慘重。
要知道,衛尉騎兵可不是普通騎兵,那是整個大秦最精銳的騎兵。
如此精騎,居然被打得全軍覆沒,可以說恐怖如斯。
當初,嬴政在上林苑看王離他們訓練,只是覺得,他們有可能贏,還不是絕對贏。
現在不僅贏了,還贏得無懈可擊。
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嬴政深深看了眼王離,而後當著眾人的面,決斷道;“此次交戰的結果很明顯,王離一方完勝。”
“陛下.....”
王綰站了出來,正欲開口,王翦立刻打斷他道:“若老丞相對結果有質疑,不如再統計一遍?”
說完,還不忘露出一抹挑釁的眼神。
王綰並沒有理會王翦,只是朝嬴政拱手道:“陛下,此戰勝負已定,老臣和諸將都心服口服,只是觀戰前一頭霧水,看不得明白,還請王老將軍為我們解惑....”
“呵呵。”
馬興笑了笑,戲謔道:“老丞相怕是找錯人了,據說王老將軍在馬場上觀戰,得知王離列陣入場,氣得桌桉都砸了,怎麽可能為我們解惑?”
“放屁!”
王翦不樂意了,心說你這是當著陛下的面拆我台啊,立即瞪眼回擊道:“老夫縱橫沙場數十年,戰無不勝,怎麽可能看不出門道?”
“哼!”
王綰冷哼一聲,很不屑與王翦爭辯,於是笑眯眯地看向王離道:“雖然演練已經結束了,但諸位還有些疑問,不如你先給諸位說說,就從訓練開始說起。”
“這....”
王離遲疑,扭頭看向王翦。
王翦還在奇怪王綰怎麽不跟自己吵架了,一聽這話,頓時就明白了,連忙攔在王離面前,朝王綰冷笑道:“老匹夫,你莫不是看我孫子戰法厲害,想偷學吧?”
“偷學?老夫又不領軍作戰,學這個幹嘛?”
王綰挑了挑眉,指著王離身後幾人道:
“再說,他們都參加了訓練,王離這戰法到底怎麽來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恐怕是你想佔為己有吧!”
“不管怎麽來的,我孫子學會了,自然屬於他....”
王翦瞪著眼睛耍起了無賴,然後指著王離道:“你敢將戰法傳出去,小心老夫治你個泄露軍機之罪!”
“祖父,我....”
王離面露苦澀,抬頭看向嬴政。
卻見嬴政笑而不語,就靜靜地看著他們。
這時,王綰來勁了,不打算再問王離,直接指著蒙德:“蒙德,你來跟老夫說說,這段時間的訓練,有何收獲?”
聽到這話,蒙德茫然撓頭:“我也不清楚。”
“什麽叫不清楚?”
王綰皺眉:“軍中之事,蒙恬沒少教你,這段時間你跟王離在馬場訓練,所見所聞,直接說出來便是!”
“可是....”
蒙德表情有些尷尬的道:“可是我真的不清楚,這段時間每天都騎著馬走,騎著馬跑,反反覆複就那幾樣,有時候人多,有時候人少;
人少的時候單獨訓練,人多的時候,互相之間配合,距離也更緊密一些....”
“蠢材!”
王綰怒了。
他跟蒙恬的關系很好,將蒙德當成自己親孫子一般看待。
見蒙德回答怎麽訓練的都回答不出來,不由有些恨鐵不成鋼。
一旁的蒙毅見狀,也蹙起了眉頭:“你知道什麽就說什麽,陛下當面,何故遮掩?”
“二叔,我真不清楚,不信你問李瞻他們,他們也跟我一樣,每天都是重複訓練,僅此而已。”
蒙德被蒙毅追問,當即露出一副苦瓜臉。
這時,王離站了出來,笑容滿面的道:
“老丞相,郎中令,別怪蒙德兄,他說的是實話,我們訓練也就訓練那幾樣,甚至拿起武器拚殺,都是最後幾天的事。”
“最後幾天才拿起武器拚殺?”
嬴政似乎也有些意外:“這麽短的時間訓練拚殺,戰力又是從哪來的?剛才那戰果,可不是作假的!”
聽到這話,王離下意識看向默然不語的趙昊。
趙昊此刻禁不住抬手扶額,暗罵狗日的王離,又出賣老子,遲早有一天,把你屁股搞爛。
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他又不可能裝聾作啞,於是硬著頭皮站出來道:“回父皇,諸位大臣,其實王離他們說的都沒錯;
只不過反覆訓練簡單的動作,可以讓戰馬和人擁有極強的紀律性,而保持這樣的紀律性,是此戰法的關鍵。”
聽到這話,一直靜靜聆聽的車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不錯,我剛才一直在關注王離騎兵的動向,發現他們確實注重紀律性!”
“嗯....”
王翦和王綰同時捋起了胡須,仔細回憶馬場之事,發現的確如此。
而其他將領也仿佛找到了關鍵,含笑點頭。
“但是。”
馬興冷不防的追問道:“光憑紀律性和陣型就打敗了衛尉騎兵,還是有點說不過去吧?而且還是全殲!”
“某也覺得有些奇怪,但不知道哪裡奇怪.....”召平附和道。
王翦看了眼趙昊,捋著胡須沉吟道:
“這此衛尉的表現確實差了些,但遇上這樣的戰法,敗了也可以理解,只是敗得如此之慘,老夫甚是不解。”
忽然反應過來的嬴政,此時看向趙昊,澹澹的問:“是騎兵三件套的緣故嗎?”
“哦?”
眾人聞言,猶如醍醐灌頂,瞬間反應過來,齊齊看向趙昊。
趙昊順勢拍了個馬屁:“還是父皇聖明啊....”
嬴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內心極為舒暢,表面卻一副雲澹風輕的模樣,擺手道:
“這有什麽,新騎兵本來就是驗證騎兵三件套的....”
“嗯,父皇說的不錯,但主要表現還是在馬蹄鐵....”
趙昊笑著點頭,而後環顧眾人:“諸位應該沒發現馬場的地面不同吧?”
王翦皺了皺眉,道:“來的時候,老夫發現馬場的土質有些松軟,莫非是公子所為?”
“正是!”
趙昊微微頷首:“土質松軟,不利於戰馬的抓地力,就像在沙漠裡行軍一樣,若沒有馬蹄鐵,會影響騎兵行軍....”
】
說著,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摸鼻子道:
“老將軍開了那麽大的盤口,昊自然要捧場,但昊的錢可不比老將軍,為了能贏,自然要耍些手段,於是讓馬場的人,整理了一下土....”
“你!”
王翦被趙昊氣得吹胡子瞪眼,抬手指了指他,忽又意識到嬴政當面,連忙放下手,憤憤道:“公子好手段!”
此話一出,眾人互相對視,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弧度。
學廢了,學廢了。
嬴政見眾人不再開口,便笑著決斷道:
“新騎兵獲得勝利,那就按此前約定,改革軍事,此事由王老將軍與國尉負責。”
“老臣遵旨。”
“陛下聖明。”
王翦站出來拱手施禮,眾臣齊齊附和。
嬴政含笑點頭,抬眼看向王離:“你此次表現不錯,朕很滿意,那件事情,朕會考慮!”
“謝陛下!”
王離大喜,連忙朝嬴政行禮。
趙昊歪頭,不禁一頭霧水。
卻聽嬴政又笑道:“你也不用過分謙虛,分析軍糧的事,朕都聽說了,前途無量,以後繼續努力,其他的事,等通武侯回來再說吧。”
聽到這話,趙昊更加疑惑了,茫然的看著王離。
王離咧嘴笑了笑,沒有多說。
這到底幾個意思,有什麽瞞著我嗎?欺負老實人啊?
趙昊帶著滿心疑惑,離開了嬴政書房。
“怎麽了昊弟,這段時間可是受大罪了,咱們打算去吃喝一頓,找點樂子,你要不要一起?”
公子良見趙昊出來,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趙昊瞥了他一眼,搖頭道:“我就不去了,你們的確辛苦,好好去玩吧!”
“一起去唄!”
公子將閭滿臉寬慰道:“不怕,這次我們就在城內,不會有刺客敢來!”
“六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現在我還心有余季呢,你們去玩吧,我就不給你們添亂了。”
趙昊無奈一笑,而後摸出一個錢袋子,遞給公子良:“多虧了你們,我才能賺錢,這次消費,算我的,好好玩個痛快!”
“既然昊弟不去,那我們就自己去吧....”
公子良收好錢袋,轉身朝眾人挑眉道:
“怎樣,我就說我昊弟不錯吧,是去飄香閣,還是迎春樓?”
“都去!”
“走著!”
目送公子良等人離開,趙昊轉身看向張蒼:“喝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