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啊哈哈哈!久違的感覺,多麽美妙而粗暴的字眼,你要為復仇而揮舞你的拳頭嗎?不錯,不錯,強烈的仇恨會驅動你忘記疼痛,是一條符合王的成長道路呢!”
阿薩.辛掩面發出狂笑之聲,笑聲響徹天地,空間如同平靜的水面被亂石砸中,蕩起陣陣漣漪。
林恩突然感覺眼前的人不再是高貴的王,而像是精神失常的瘋子,一個不明所以的瘋子。
突然間阿薩.辛欺身向前,左手按住林恩的肩頭,佩戴著三枚黃金戒指的右手,五指張開,伸向林恩的面門而後一晃而過。
林恩隻覺得天旋地轉,而後眼前一黑,耳邊隻回蕩著阿薩.辛低沉蠱惑的聲音。
“讓我看看你內心最深處的夢魘吧!”
林恩感覺到自己仿佛墜入了無邊的黑暗深淵,不斷下沉,不斷下沉,沒有盡頭。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就像黑暗籠罩,波濤洶湧的大海中的燈塔,就像無盡深淵中唯一的繩索。
“殿下?殿下,你怎麽了?”
有人在呼喚我,是誰?是誰在呼喚我?
林恩想要醒來,雙眼卻沉重得有如高山,林恩拚盡全力,終於睜開了雙眼,
光亮,刺痛,還有一種久違的熟悉感,這是林恩睜開雙眼之後的第一感覺。
柔軟,
床榻,柔軟的床榻,不是海島上乾枯的喬木,不是土地上滾燙的細沙,
是進口的波斯純棉鋪了滿滿三層的床榻。
是只有皇室才能睡上的頂級的床榻。
是傳說中睡夢之神都夢寐以求的床榻。
太柔軟了,
太熟悉了,這就是林恩在皇室時睡過的床榻。
“我怎麽會在這裡?”
林恩壓下心中的疑惑,開始尋找黑暗中聲音的主人,一抬眼,一張充滿著關懷的臉便出現在林恩的面前。
是一張女人的臉,
精致的臉龐,聖潔的目光,臉上帶著優雅不失高貴的妝容。
女子身著白色碎花侍女服,一邊拿起床邊準備服侍皇子洗漱的手帕準備給林恩擦拭,一邊充滿關懷地語氣問道,
“殿下,你怎麽了?做惡夢了嗎?你留了好多汗啊?”
遙遠的記憶猶如星火細流般回潮,“沙織阿姨!!”
一道熟悉的名字從林恩的口中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是沙織阿姨,
是那個小時候,白天會喂自己吃飯,夜晚總是哄自己睡覺,
夏天帶自己去花園捉蝴蝶,冬天用體溫替自己暖手的沙織阿姨,
是嘴角總是帶著淺淺微笑,就連生氣都有著兩個小酒窩的沙織阿姨,
也是那個最後用柔弱的身軀擋在自己面前,眼看著敵人的槍擊刺穿了自己胸膛,還在安慰林恩不要哭要勇敢的沙織阿姨。
熱淚湧上眼眶,林恩情不自禁抱住了沙織阿姨,失聲痛哭了起來,
距離叛亂發生,逃離到海島已經過去了四年的時間,林恩本以為自己已不會再流淚,因為他以為自己的眼淚已經在那一晚流幹了。
可是這一刻,林恩還是情不自禁地哭了出來,而且哭得很大聲,林恩從沒有哭得這麽大聲過。
“沙織阿姨!!你還活著,我好想你!”這句話林恩並沒有說出口,因為他發現自己此刻除了痛哭,似乎其他的事情什麽也辦不到。
痛,太痛了,一種失而復得,又害怕終將再次失去的痛苦,擠壓著林恩的心。
不明所以的侍女沙織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以為皇子殿下如小時候一般,被夢裡的怪獸驚嚇,一醒來就哭個不停。
沙織任憑林恩抱著自己哭泣,柔軟的手掌有節奏地輕拍林恩背部,嘴上用著哄小孩的語氣,笑著說道,“殿下,你已經長大了,可不能像個小孩子一樣,一做惡夢就哭喔。乖~”
沙織的言語似乎真的起了作用,林恩的理智逐漸恢復,哭泣聲漸漸減小,眼看著林恩似乎逐漸停止了哭鬧,沙織繼續說道,
“何況今天是殿下的大日子,殿下可不能怯場喔。”
“大日子,什麽大日子?”
林恩沒有問出為什麽沙織還活著這種話,林恩的理智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林恩的心卻不願意相信。
即使是幻境,林恩也希望這幻境能持續下去。
如果夢境比現實甜美百倍,人為什麽要選擇醒來?
面對林恩的提問,侍女沙織隻以為皇子殿下是睡迷糊了,還沒完全清晰,於是嘴角露出淺淺的微笑,寵溺地回答道,“是殿下加冕為王的日子喔~”
“什麽?!加冕為王?”
“沒錯喔,你已經十八歲了呀,小傻瓜~”
在侍女沙織的眼中,林恩就像一個還沒有長大的孩子,所以像小時候一般,脫口而出喊了對方小傻瓜的昵稱,似乎是意識到自己不能這麽喊了,趕忙又繼續開口道,
“喔!不能再叫你小傻瓜了,過了今天,就得叫你新王冕下了。”
正當林恩還想繼續詢問侍女沙織一些其他的信息時,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一切都是那麽熟悉,包括這腳步聲,
林恩只是聽到了腳步聲,就能知道腳步聲的主人,就能想到她的面容,想到她的身形,想到她的舉止,想到她的一切。
房門被打開,意料之中的熟悉面龐映入眼簾。
“母親!”
如果沙織可以用精致來形容,皇妃弗蘭嘉爾的面容就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高貴,無與倫比的高貴。
高貴又不失優雅,既沒有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傲,也不會給人以過分的熱情。
正如她的笑容,多一分便太多,少一分又覺太少,一切都恰如其分,剛剛好。
這一次林恩沒有哭出聲,他已不想讓母親再看到自己哭泣的樣子。
如果這真的是個美夢,那至少應該讓自己多留下一些美好的記憶,用快樂代替哭泣。
皇妃弗蘭嘉爾正面帶微笑地看著林恩,眼神中充滿了關愛,
“小懶蟲,你的父王都等你好久了,你準備一直賴在床上嗎?”
林恩在皇妃弗蘭嘉爾的催促下,穿好了衣物,穿好了這些屬於自己,又不像屬於自己的衣物。
衣物很大,自己也很大。
林恩站在銅鏡前,看著鏡子裡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湛藍的長發被修剪得乾淨整潔,清冷的眼眸仿佛湖面的倒影,波瀾不驚。
體型比八歲時的自己更加欣長,更加健碩,
侍女沙織替自己整理好加冕禮服上的褶皺,也在銅鏡裡對著自己微笑。
這一切都陌生得讓人感到可怕,自己一夜之間真的長大了?
叛亂?海島?還有那個奇怪的瘋子獸王阿薩辛,難道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林恩在侍衛長的帶領下,緩步走出房間,就在走出房間的那一刻,林恩瞥見了梳妝台上的台歷,
西元紀年1557年,9月13日。
自己真的十八歲了?
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夢境,有人說現實就是地獄,人間只不過是一場美夢,如果夢境比現實甜美一百倍,你會不會願意醒來?
沒有人知道答案,也許我們此刻就活在夢裡。
至少這一刻,林恩分不清了,這一切都太過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