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去啊?”
徐臻尷尬的看了看左右的宿衛。
這兩名宿衛不約而同的看向兩側,不敢和徐臻直視。
您看我們幹啥!?又不是我提議的!
“小女子雖不是大才,可跟隨父親多年,又眼見天下百姓苦於饑荒,對民生之政也有所體會,為何不可隨君侯去?”
“瞧豬,無非是巡視百姓養殖之事,又有何不可。”
徐臻當即道:“此道,並不通行,劁豬之法應當是不曾廣為流傳,此法乃是有超高醫術者所創。”
若是沒記錯的話,應當是神醫華佗有這樣的技術,在當地進行了嘗試,但並沒有推行,一直到很多年後,才有人發覺,劁豬之後可以讓豬不再暴躁。
所謂飽暖思那啥,豬這樣的牲畜,若是劁了之後,便不在有繁育的欲望,可以安心長膘,基本上可以多長幾百斤。
徐臻見過這個時代的豬,大多都很瘦,而且不好飼養,總是在想交配而生後嗣,有時甚至思到無法進食,所以到待宰的時候,都不是很肥碩。
今日一去,便是先推廣此法,讓董訪在境內推行,培養些劁豬匠,最好是讓懂得用醫刀的行腳來教導。
日後各個村裡有了劁豬匠,明年再增養一些豬,保留種豬,來年可得多少豬肉。
增產的肉類,就可以讓人活得更好,身體更加強壯。
就不光是靠谷物米糧來維持飽腹那麽單一了。
或許,食物的種類增多些,吃食豐沛一些,家貧百姓一樣能夠增強體質,鄉勇猛士可變得頗為悍猛,女子體態更矯健。
不過,這些認知,蔡琰估計再看十年的百姓疾苦,估計也不會知曉,徐臻也自然不能明言。
徐臻溫文爾雅的略微拱手,道:“既如此,姑娘跟著一同去吧……”
他上了馬車。
諸葛亮正在等待徐臻續上方才的話,是以一直跪坐在蒲團上寧靜等待。
徐臻落座後,他接著問道:“君侯請繼續,米糧入倉以飽腹,肉糜增產以多食,胡市相通引香料,概以當初絲綢路為主。”
“方才說到這。”
光是這一句,已經很難了。
如今數年之功,也才只有幾個州郡達到了米糧入倉以飽腹而已。
更多的州郡,宛若涼州、雍州、並州等地的百姓,大多都還在食不果腹,難以溫飽,百姓流離失所不得安置。
徐臻當初所言的“固安”之所的理念,與戲志才方略相合,到現今為止,也當真只有曹氏所在的領土有此等跡象。
百姓更加安居樂業,不肯離此而去。
如此,方才有現如今曹氏的威望。
徐臻歎了口氣道:“接下來,便是重以肉食養殖,便要以豬為主。”
他順著此話,將劁豬的好處以及難處全都說了出來。
諸葛亮聽得很是認真,時而眉頭緊皺,細細思索,時而暢想而來,心中似乎有所預見,而到最後,他很冷靜的提出一個關鍵問題,“現下,有何人會劁豬?”
徐臻微微後仰坐正了身子,認真的道:“我會。”
他武力很高,而且多種武器的熟練度都已經達到極高的技藝。
這武力的強大不光是體現在氣力上,很多精細的手藝活都可以掌控,比如劁豬。
割腹將豬用於生育之器挖出。
而後還要縫合上藥,這些大概徐臻都已經在心中設想過了。
唯一缺少的就是麻沸散,若是能弄點來就好了。
可惜的是,不知道華佗現在遊方到什麽地方給人治病去了,等他到許都去投奔的時候,必然要請來一觀的。
徐臻想起了最近的許多事,
背後都有玄德公的影子,心裡忽然多了幾分不悅,找到華佗,他倒是可以在暗中稍稍做點什麽。這時候,諸葛亮盯著徐臻看了很久,臉上神情又呆滯到狐疑,最終微微湊近,難以置信的問道:“君侯為何會通此道?”
“唔……”徐臻思考片刻,道:“略懂,略懂。”
諸葛亮有點擔憂的後退了片刻,這等淨身的手段,怕不是宮裡的老閹人才知曉,這手藝不是他們一直傳下來的嗎?
師父連不會是連這些書籍都看吧?而且若是要實踐,你拿誰來試?!
諸葛亮忽然感覺某個地方有點涼意,不錯,後背發涼。
君侯會的東西太奇怪了,是我狹隘了。
我一直以為他一個行伍出身的謀士,不光精通種地與水利,還可以衝鋒陷陣、排兵布陣就已經夠奇怪的了。
沒想到連這個,都懂……
難道說,這世間之學,應當是通曉萬家而精一法,博采眾長方可萬法通一,也許弄懂個中道理,便可一通百通。
這麽說來,日後我也要如同師父一樣,什麽都學一點,什麽都略懂一些才行。
但是這劁豬……還是不學了。
諸葛亮凝神思索了片刻,最後選擇了放棄,“日後有機會,讓小弟來學吧。”
……
不多時,徐臻到了陳留內城東面街道,董訪所居住之地,叫上他收拾行裝,安排馬車陪同,準備出行到靠近己吾之處的村亭。
本身己吾就是典韋的家鄉,此時他若是來的話,剛好可以給他一個衣錦還鄉的機會。
“唉,可惜典韋貪睡,沒想到自許都而回,典韋居然會變成這樣!”
“阿嚏!”
此時,衙署的典韋打了個噴嚏,連忙坐起,從中院出來,一看宿衛都不怎麽在,夏侯恩率軍到正堂巡邏。
心裡估摸著君侯應該還在睡,於是又回院內睡覺去了,好不容易放個假,昨夜又喝得酩酊大醉。
“趁著君侯不催,狠狠地睡一天!”
典韋美滋滋的想著,到屋內直接倒頭就睡。
……
己吾邊緣的某個村落內,官吏來了諸多人,也有行腳醫生在,徐臻尋了此處集落,找到一家養有小豬的。
定為試行之地,而後下令明言家中隻留一隻公豬為種豬,其余的便可劁也。
說得周圍幾十個百姓心驚肉跳。
劁?!
以精細類似於鐮刀的刀具,割開豬的……
不可能吧?!
這樣有什麽好處呢?會否過於殘忍?!
百姓心中一開始當然是有些不忍的。
不過軍中行伍之人並沒有什麽感覺,畢竟上了戰場死的可都是人與戰馬。
“諸位,亂世之中得以生存乃是靠人,牲畜等養好命運本為食物也,萬物雖有靈,但隨規律便可自有定位。”
“俗話說,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萬物都有天命,世上沒有逆天而行者,不用過於心善而壞了天理。”
徐臻雖然一直在刷壽命,但還是很鄭重激昂的說這番話。
“劁豬,便可讓家中飼養的豬生得更加肥碩,此時雖然痛苦,但可安逸的活好幾年,總比痛苦數年不得長肉的好!”
“等等……”
蔡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卻又因為好奇,還是偷看了一眼被捆在一張大木板嗷嗷叫的小豬。
此刻的臉已經逐漸脹紅,不可置信問徐臻道:“你所說的劁,是這個意思?”
“不錯,姑娘意會了?”
“意會了!
”
蔡文姬當即跑回了馬車內。
在臨進去的時候還轉身來看了一眼,滿臉緋紅的呸了一聲。
這大概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態,以往和父親一同出遊,見各家儒生長輩與其門生學子,自己心性早已如男兒一般,堅硬如鐵,口才極高。
所見之人,無不敬佩鄭重而談。
沒想到今日能羞澀到這等地步,徐伯文真有你的!
“阿青,我今日是不是和他說了句‘憑什麽劁豬都不肯瞧我’?”
“是啊,小姐……”
阿青像包子一樣微圓的臉現在更圓了,而且還憋紅了臉。
她在憋笑,此時已經將這輩子許多悲傷的事情都說了一遍,才能勉強壓住現在的窘迫。
“蒼天……我,我真是……”
蔡文姬埋頭到桉牘上,趴著一動不動。
但耳根子都在發紅。
……
大約一個多時辰,徐臻收了刀,長長的舒了口氣,而後讓行腳給小豬上了藥,帶它獨自到一處休息。
諸葛亮上來給他擦了擦汗。
徐臻道:“如此便可劁一隻,若是村裡的劁豬匠手藝熟練,可能更快,我是不通此道,所以小心翼翼了些,耽擱了不少時間。”
“諸位,如此養出來的豬,必定更為肥碩,等成年待宰之後,至少可多數百斤。”
“你們且想想,留有種豬不會影響繁育養殖,而除此之外,每一隻豬都可以增數百斤,全境養殖的豬都是如此,一年之後,殺豬匠可以得多少。”
“我們粗略的算算!”徐臻朗聲面向眾人,笑著道:“四舍五入,那就是增收千萬斤豬肉啊!”
諸葛亮震驚之下猛回頭,盯著徐臻的側臉看。
這是怎麽入出來的???
上哪增收千萬斤這麽多?
您這算術是哪本書學的,每頭豬增三百,至少要數萬頭豬,才能達到這等要求,這陳留一境之地,若是每戶養一頭……
誒?!
好像真的差不多能四舍五入出來。
關鍵是,您絕對根本沒算過,我看得出來就是在隨口胡謅!為何能說得跟真的一樣?!
這麽厲害嗎?師父!
“那,那今後就按照此法來養殖?”
董訪額頭上留著汗,眼神崇敬,面容卻是笑得很諂媚,直接湊到徐臻面前來詢問道。
“今後培養行腳與劁豬匠,能學會者,由家中付與錢財,完全可推行。”
“若是不信者,可等日後見成效了再推行,總之衙署也會雇人養殖,但到時豬肉販賣必然可增多,家中有肉食者,就不再那麽奇貨可居了。”
“如何穩住當地的商市,方才重要,我已將技藝教導與諸位,學會一人便可繼續教導,此技為神醫華佗所授,諸位應該聽過他的名號!”
“華佗?!”
“當真是從醫術之中分出來的技藝嗎?”
“怪不得太守需要行腳醫生一同而來。”
“原來如此,我聽聞神醫華佗曾創麻沸散,以解除痛苦,原來就是為了做這個?!”
“別亂說,那是治病救人之物,華神醫可是能為病人開骨治療者,技藝超凡。”
“太守都如此推崇了,看來真可學,若是真能增產肉食,境內就更加富足了,咱們可以拉到別的州郡去賣,或者找商人換別的糧食。”
“不錯,我當然信得過太守,咱們家裡糧食可都是太守屯田之策換來的,如今又有如此惠民之策,有何不可。”
“太守如今已貴為君侯了,居然親自劁豬……”有人說到了徐臻之前功績,於是幾名心軟的老者當即就潸然淚下。
堂堂君侯,總不能愛好如此吧,他忍著萬般難受,還為我們展示此道,當真是令人動容,君侯都已經付出這麽多了,此策還能有假?!那必然是真的!
“好!咱們今年年關,等商議後就立即請村中鄉勇去幾人學此技藝!”
“各村亭都可學也!等來年,咱們便必然可增收!
”
“太守,來家裡吃點酒再回去吧!?家中有果蔬,等俺去拿點!”
商議幾句後,許多人開始七嘴八舌起來,但徐臻樂呵呵的放下了袖子,穿上外袍,全都一一拒絕,踩著山中泥濘的路, 回馬車上去。
同時耳邊傳來了提示聲。
你勤政愛民,開創政事,自律值+150】
連續理政:1】
增產肉食這等事宜,和當初水渠灌既差不多。
徐臻明白,等此事完全推及,並且已經開始初具規模後,便可以得到一次大量獎勵。
所以這幾日,還不能淺嘗輒止,要繼續跟進,讓官吏匯報推行狀況。
“方才有一位老鄉說得對,應當以此年關為限,力圖推行!”
“如此,還可以日日不愁政績來刷!”
徐臻目光微虛,逐漸負手而立,望向遠處。
舒坦了。
此景,被馬車內偷看的蔡文姬與其婢女盡收眼底。
看著徐臻為民擔憂,為政寬慰的複雜神情,一時間她也是百感交集。
喃喃道:“這些年,不知多少官吏在為權爭鬥,為利拚殺,又有幾人能真正為民擔憂。”
“如此赤誠為天下眾生,我才看到幾分真正大儒者的身影,此前為我父、盧師之流,如今在他身上卻又可得見。”
“阿青。”
蔡文姬頭也不轉的輕喚了一聲,目光微癡似呢喃道:“若是一人,又可大義為蒼生,又可浴血於疆場,會是何等人?”
說到這,蔡琰自己都帶著崇敬微微展露笑顏。
鮮衣怒馬凡塵驚鴻,千軍似風不避蛟龍。
好個儒將少年郎。
“善面之下手染鮮血,動輒可笑臉殺人,感覺……是瘋子!”
阿青有些恐懼的道。
蔡文姬臉上表情頓時全部消失,一下回歸了平靜。
“嘖,準備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