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這邊倒是不多話,盯著典韋在看,不知道這憨貨今天到底是要幹什麽。
不過既然是要叫清場了,那說不定是真的有些怒了。
此時,軍帳之內大家都面面相覷。
趙雲和許褚不在,也沒人能拉得住典韋。
徐臻暗中眼神示意,點了點頭。
於是曹昂當即和典韋道:“有什麽話,好好說,可千萬別傷了和氣。”
“俺知道!俺今日就是要討個公道!總不能因為歷經生死,彼此看作生死兄弟,就一直坑俺吧!泥人還有三分火呢!”
典韋話說得無比強硬,讓旁人也都知道不好勸了。
他們兄弟還是得打一次。
雖然一直在對練,可從來沒有過這種火氣上來的時候。
典韋跟隨多年,當初在宛城差點身死,後來得徐臻布局安排,最終求人救下來。
這也是天大的恩情。
而從進入廬江開始,典韋一直在用命給徐臻拚,是以才拚出了現在的地盤。
也算是勞苦功高。
兩人又都是起於微末行伍,都是白丁出身。
總歸是更好說話些。
想到這,曹昂拍了拍典韋的肩膀,唉聲歎氣的出去了,末了的說道:“阿韋,你冷靜點,我不和你們爭了好吧,你們自己決定誰去打呂布便是。”
“嗯。”
典韋認真的回應了一聲。
其余人也盡皆出帳外去。
把門口的宿衛也叫得遠了一些。
不過還是有人想偷看幾眼,畢竟這場景可不是隨時都能看見的。
典韋和君侯打起來,誰的勝算更大一點?
“我猜是將軍,畢竟塊頭這麽大。”
“將軍現在氣力更大了,千斤之物照樣可以面前抬起。”
“軍中石磨這麽重,他都能搬動,可比驢啊、牛馬這些厲害多了。”
“君侯武藝好啊。”
有人當即反駁。
這種單挑鬥戰,光憑力氣一開始肯定可以佔據上風,但是陷入了拉鋸之後,當然還是要看武藝精湛。
徐臻天賦這麽高,學弓箭都能二十一日有所成,訓練兵士的時候也是每日都有精進,都是被兵士看在眼裡了,誰知道他現在武力到了什麽地步。
“我記得,君侯的氣力也很大。”
諸葛亮冷不丁的說道。
讓其余宿衛、校尉都閉了嘴。
也有道理。
但你身為軍師,又是君侯唯一的弟子,跑來和我們談論,很可怕的。
以後君侯問責起來,肯定把我們全賣了。
亮子肯定心裡鬼點子多!
“有沒有可能不打?”曹昂忽然問道,背著手凝望軍帳之內,神情有些質疑猜測之意。
賈詡當即搖頭,拱手道:“大公子您不知道,上次君侯沒要到主戰壽春東門的職責,典韋將軍就問過他為何不敢跟主公乾一架。”
“典韋將軍之莽撞,那可是軍中皆知,其悍不畏死之性情,也同樣是千古少有。”
…
“估計,是真要和君侯動手分個勝負出來。”
“嗯……”
眾人都是點點頭,想起了上次的事情。
已經鬧得典韋似乎有點怨言了,徐臻不愛爭這些,有時候主戰之功都會讓給曹氏的宗親將軍。
他自己不在意,但是麾下的將軍可能會有些想法。
許褚得大恩,還未能還淨,而且地位也還不高,為人也很忠義,所以不便說什麽。
子龍剛到,和君侯還處於蜜月期,估計君侯做什麽他都覺得是對的。
只有典韋受不了了,老是被坑。
就像一個被欺負慣了的糟糠之妻,今日終於爆發了。
“無妨,打一架就好了。
”曹昂唯有苦笑搖頭。
以他多年帶兵的經驗來看,這種事還真的只有用行伍內的規矩能解決。
男人嘛,哪有什麽小家子氣的仇怨,打一架馬上就說開了。
……
軍帳內。
人都已經走了。
只剩下典韋和徐臻兩人。
此時徐臻從坐榻上起身,走到了桉牘之前來,在軍帳內還有一方無比寬敞的地界。
倒是足以讓兩人施展。
只見典韋回頭看了一眼,口中滴咕著:“人都走了吧……”
然後大步流星的走向徐臻。
氣勢磅礴如山海來襲。
徐臻看這模樣當然有壓力,頓時就準備動手。
結果撲通一下!
典韋直接一個下水,魚躍前撲抱住了徐臻的小腿。
徐臻:“……”
“君侯!
你可真不能坑俺了啊!”
“俺牛都吹出去了,這次一定要帶將士們斬殺呂布,揚名立萬!”
“你當時可說了,子龍、仲康他們去,那就是先行將呂布逼出廣陵!最終還是要俺去斬殺他!”
“這些年出生入死,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這機會您真的得給俺,不然回不去軍營了,這回去肯定要被嘲笑啊!
“俺丟不起這個人,你要是不答應,俺就抱著死活不松手了!”
徐臻當即看向帳外,好在是真的沒人看見,頓時吼道:“起來,成何體統!”
“俺不!”
典韋雙手肌肉鼓起,宛如鐵塊一樣。
又硬又大!硌得徐臻小腿生疼。
“哎呀,你起來,煩死了!”
徐臻又打了幾下典韋的肩膀。
你上哪學來的這些本事,這不是……混不吝嘛!
你也是忠武侯了!你特麽堂堂一個活著都有諡號的人!能不能稍微成熟一點!
“答應你行了吧!子修不是不去了嗎!我帶你去不就行了!”
“真的!?”
典韋當即抬頭,雙眸滿是驚喜期待之色,喜上眉梢之後,凶煞的面龐頓時滿是笑容。
“別笑了,比哭還難看。”
“主要是,俺禮都收了!”典韋小聲的說道。
徐臻一臉嫌棄的後仰了一下,“收了多少?”
“俺那副將齊煜,就頭髮快掉光那個,給了百金,還有一對古玉。”
…
“一對古玉?!”
徐臻當即坐在了地上,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你們這麽有錢?”
“啊。”
典韋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
“這不都是您犒賞的嗎?君侯這麽多年,一直是將財物分於將士,從不私藏,廉潔清正,才換得將士們傾心追隨,人命不比錢值錢?”
徐臻擺了擺手,“別說了。”
還是心疼。
你再怎麽舔都沒用。
他們居然這麽有錢。
數百年前方可稱之為古,那就是先秦的古玉,還是成對的?!
徐臻此刻隻想著,要不把廉潔舍去了吧?
五年了。
五年什麽都不要。
這五年都不知道是怎麽過的!
屌錢沒有,一天天空談誤己!還,還廉潔奉公!
我連一餅貢茶都喝不起!
“但是呢……五年了,估計獎勵累積也不算多。”
徐臻摸了摸下巴,又有點舍不得。
這種品質上的堅守,都是要奉行一輩子的。
至少也要十年起。
除非是自由日的時候。
可以收點。
“君侯,您想什麽呢?帶兵打呂布的事情……”
徐臻當即歎了口氣,道:“唉,我在想這些年,什麽都沒從你們這搞到過,好虧。”
典韋頓時後仰,也順勢爬起來坐在了徐臻旁邊,勸道:“唉,您如此清廉之名,天下皆知,這不也是有所收獲,大不了俺們兄弟日後在外面吹噓您的時候,再吹狠一點,開心點。”
“嘖,別挨我!”
一點都不開心。
“誒,其實也有所收獲。”典韋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我們不是幫您囤了好多酒嘛。”
“好幾百壇呢,等拿下呂布回去輕功,丞相又要請好幾百壇。”
“以後您可以賣酒啊。”
“滾!”
徐臻沒好氣的罵了一句,“你這憨貨。”
“君侯,我剛才抱腿的事,可不能說啊,在外面要給俺面子。”
典韋當即不要個狗臉,諂媚而笑,又抱住了徐臻的手臂,一邊伸手幫他撫背消氣,一邊樂呵呵的笑著。
“誒,你剛才叫他們出去那一下,頂天立地的很像個一夫當關的大英雄啊。”徐臻調侃道。
“嘿嘿嘿……”典韋只能憨笑。
“下次還繼續?”
“下次不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典韋更加樂呵的笑起來,君侯一說這種話,基本上一點都不責怪了。
就是準備嘴上討點說法。
“嗯,那你去打呂布吧。”
“我帶你去。”
徐臻認真的說道。
典韋頓時起身,當即站得筆直,神情無比鄭重抱拳,怒目平視,語氣如雷,道:“定然不負君候所望!”
“嘿嘿,君侯,俺給您跪下了。”
“多謝君侯啊,保住俺的命,若是這臉丟盡了,比死了還難受。”
典韋滿臉堆笑,臉上是這麽說,但是將近九尺之軀是半點低下來的意思都沒有,就在徐臻面前來回晃悠。
…
徐臻就一臉看穿的盯著他,似笑非笑。
片刻後當即道:“我不要這些,到時候我再問你要。”
“好!”
典韋猛然一拍胸脯,“您要什麽都可以!等俺斬了呂布回來!”
這下他是一高興,什麽都肯答應,生怕徐臻改口讓他在家裡練兵。
再練真的是要澹出個鳥來了。
斬呂布揚名去。
“我也要去。”
“去,去!”典韋大步向外走,臉上滿是欣喜之色,到帳門口回頭和徐臻又笑了一下,“嘿嘿,君侯給點面子啊,就說我把您說服了。”
“滾你的蛋!”
徐臻扔了一卷書簡,打在典韋的臀部上。
而後他整理了表情,頓時掀開軍帳出了門去。
出來時已經是滿臉的嚴肅,神情肅殺,面色似黑炭,胡須根根堅硬如鋼針,頭髮盤於頭頂,散落的幾縷在臉頰上略微凌亂。
面龐上,多是堅毅與滄桑之色。
在帳外的文武當即圍了上來。
“典韋,怎麽樣了?”
“典叔,你沒把我師父怎麽樣吧?”
“將軍!?你們誰贏了?”
典韋微微傲氣,抬起了驕傲的下巴,傲世左右,豎起了大拇指向後揚了揚,沉聲道:“搞定。”
說完直接頭也不回的走了,呼喝之下叫了幾個副手一起,準備到營地內催軍整備,點兵將出營,幾個副將再看典韋的眼神,宛若看神明一樣。
威風凜凜!
這是當今世上唯一一位!活著還有諡號的人!
而且他若是繼續立功,估計還能把諡號再添幾筆!居然敢硬剛君侯!竟有如此威勢在身,如何不令人敬佩!那可是君侯!
整個營地都不敢有任何忤逆的君侯!
片刻之後,遠處還傳來了典韋甕聲甕氣的感慨,“哎呀,不要張揚。”
“給本將最敬愛的君侯留點面子!”
此時幾人面面相覷,諸葛亮第一個衝進了軍帳內。
看裡面略有狼藉,但是卻一點打鬥的痕跡都沒有,不過剛才的確依稀聽見了幾聲哀吼,不知道是誰在嚎。
再看君侯,一臉平靜,正在理桉牘上的內政之策匯報。
最近沒什麽事,各地送來的奏章幾乎也沒有多少需要處理的政務。
所以徐臻堆積了好幾天,可以今日花費半日做完。
諸葛亮撿起了地上落下的一卷書簡,慢慢走過去,湊近徐臻問道:“師父,沒事吧?”
“哼,”徐臻輕笑,“當然沒事。”
“那,典叔說搞定了……是何意?”
徐臻直截了當的道:“他在求我,聲音有點大。”
諸葛亮頓時了然,當即後仰了一下,原來如此……
“噓,我隻告訴你一個人,對外給他點面子。”
“嗯嗯嗯,”諸葛亮連忙點頭。
“子修!”徐臻看曹昂也進來了,當即喊了一聲,“軍營你照看吧。”
“我和典韋帶兵去,如今他心緒過於著急, 我怕他在外出事。”
…
徐臻神色十分認真。
曹昂點了點頭,深以為然,“兄長說的不錯,但在外一定切記要保護好自己,不可隻身涉險。”
“我知道了,子修放心吧。”徐臻微笑著說道。
……
當天夜裡。
曹昂、賈詡等人也就都知道典韋的事了,基本上都是諱莫如深,給他留面子。
哪怕是要說,也是和自己最信任的親信一個人說。
不過,後半夜的時候,居然連還在戰俘營服役,被罰為徐臻操練兵士的張遼都知道了,這些天第一次露出了笑容,還是忍不住的那種。
“這軍營可真有意思,不似在廣陵,唉……”
徐臻知道張遼講義氣,顧兄弟情義。
所以他每操練新兵一天,就放他一個兄弟。
他有一千二百余兄弟被俘,其中受傷的有三百多人。
徐臻初步估計他要服役三年再說。
而且也保證了,不會讓他去打呂布。
張遼想了想就同意了。
所以在以某種方式,救他自己麾下的兄弟。
是夜,徐臻和典韋就帶兵出發。
曹昂率一萬兵馬坐鎮壽春,其中六千都是他的虎豹騎本部部曲,同樣精悍。
現在不比以往數年,徐臻所在之地,征兵與收糧都極為巨甚,募兵之事除非全境之地壯丁已經不夠,否則每天都十分踴躍。
而糧食耕種,到現在就已經可見各處都是綠油油的一片土壤開始冒芽。
一片祥和安寧之景。
若是拿下呂布,地盤就真的練成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