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攻打柳城,早就和子脩說過了?”
徐臻的府邸正堂,正在查閱冀州奏劄的他,被曹操興師問罪。
抬頭當場愣住,神情呆滯而嘴巴微微張開,大有一種迷茫之感,點點頭後,說道:“是啊,否則子和豈能同意一直不出兵?”
“此乃是耗損遼東兵力,再出兵擊潰烏桓,以奇計震懾遼東,同時以虛實之道,讓公孫康不敢有二心。”
“今次可突襲柳城,日後便可如法炮製,攻取他的遼東,如今遼東的馳道與主道都已經建成,商馬彼此不斷通行,遼東百姓也早就離不開冀州商貨。”
“這些年,遼東以糧草為貨幣,交換各類商品,甚至還用塞外的種子,作物來換取,久而久之,糧草自然得盛,日後只需要嚴密掌控公孫氏的後嗣為質子,便可逐步而遷。”
“嗯,不錯……”曹操聽完,大為滿意,徐臻對此可是深遠考慮,他的這些政策,無論內政還是軍事,都已經將遼東算計頗多。
日後遼東幾十年內,會慢慢回歸幽州,或許派遣官員過去,他們也會逐步接受。
這半年,可不光是打贏了柳城,斬殺踏頓那麽簡單,徐臻甚至連遼東公孫康都敲打了一下。
後面又去居住了一個多月,給足了公孫康面子,因為在戰後,公孫度病死,徐臻親自去悼念這位為大漢邊境威震塞外異族的將軍諸侯。
等天子的詔書一到,公孫康更加是感激涕零。
想到這,曹操不由得稍微露出了笑容。
不過笑意剛起,馬上就一甩手,“少給我說這些沒用的!我問你為何不把計策先行告訴我?!”
“太遠了……”
徐臻無奈的抬頭來看曹操一眼,“許都太遠了,信令一來一去,哪怕是無需停留,日夜不停也要五六日。”
“慢一點走,估計要一個月才能等來消息,我收到密令,心中有計策,不就行了?”
“主公今日來我這,單單就是為了這件事?”
“不,”曹操得徐臻幾句解釋,算是把臉上的羊怒之色都慢慢平複下去,又重新笑了起來,“我意,將衝兒交給伯文,讓他進你那萬卷書樓之內,悉心教導。”
“嗯,”徐臻點了點頭,“好,沒問題。”
“樓閣是藏書所用,並非是為了居住享樂,主公無需聽外人胡言亂語,衝兒若是去到樓閣之內,以如今許都所傳的天賦聰穎,三年必有所成,日後主公再帶到身邊,教導軍事,讓他多出謀劃策,可能成年之後便可帶兵了。”
曹操嘿然一笑,伸出手拍打了幾下徐臻的肩膀,“那就好,衝兒小時,就和他姐節兒關系較好,那就辛苦伯文照看了。”
“他若是能在冀州學會如何令一地富裕繁華,便是日後能跟隨一輩子的才能。”
“那就拜托伯文了,我會讓曹真帶兵,和衝兒一同去清河駐守。”
徐臻依舊沒有多少變化,只是澹澹點頭,“好,謹遵主公之命。”
曹真。
日後可也是大將軍之資,同樣是善於用兵之人,曹氏這些年因為舉家資助曹操大業,出了多少將軍和文士。
下一代之中,驚才絕豔之輩也不算少。
“主公沒事了吧?”
“沒事我接著批奏劄,下命令了,估計在今夜之前,要將消息全部送回冀州去,各種事宜必須要親自書寫,不能有半點錯漏。”
徐臻面色發苦,言辭懇切,讓曹操的嘴角猛然抽搐了一下。
背著的手當即就捏緊了。
沉聲道:“好不容易到許都來,不和我多聊幾句?南征之事,難道你沒有計策?”
“沒有,南征我隻帶刀去,”徐臻篤定的說道,“馬踏荊襄。”
這一句話,霸氣十足。
讓曹操也頓時錯愕片刻,笑道:“好,那我就在這等你,反正我最近無事。”
徐臻陷入了沉默,嘴唇動了幾次,但是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
半年不見,丞相變得不要臉的許多,要是他這麽賴的話,那今天晚上怕是跑不掉了,非要和他聊幾句。
不過,曹操這話說出來,讓跟隨而來戲忠在旁看得一陣眼熱,心裡微微發酸,果然還得是徐臻。
真寵啊。
……
傍晚,夕陽落下。
諸葛亮從軍營到來,將這些奏劄的回復,還有徐臻的命令都分派出去,帶騎兵從駐軍之地到來,派快馬將書信送走。
許都到冀州之間,驛館有四處,驛丞都有十數快馬,沿途可以更換,這些年早就不像是最初窮苦時期,要靠雙腿奔跑送信傳令。
所以消息在數日之內就可以往返冀州、豫州兩地。
日後等再富足一些,無懼境內農耕,還可以再多興修水陸兩地的道路,打造戰船,造更為便捷的馬車。
在過往幾年之後,將會更為繁華,百姓也會逐步增多。
做完了這些。
曹操才從臥榻上起來。
他在這裡睡了個午覺,下午起來吃了點果子點心,然後又接著睡去,後來沒睡著,但是躺在臥榻上無趣的看徐臻奮筆疾書。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樣百無聊賴的跑來看徐臻理政,以前雖然也知道,徐臻乃是勤於政務,堅守職責。
卻沒想到,這麽盡忠職守!
在桉牘上,除了變換幾個坐姿,活動筋骨之外,基本上沒有離開過,始終在批閱奏劄,而且也正如他所言,從冀州送來的奏劄的確很多,若是要全部理完的話,非要一整日不可。
但尋常人,處理上百份奏表、奏劄,可能需要兩三日,哪怕是荀或也不可能這麽快,如此精準。
這說明,徐臻對於冀州各地的政務和人情,幾乎都了然於心。
越發的厲害了。
若是說,初見徐臻時候,他只是能獻策提點,讓曹操心中生出計策,但是對於很多民情並不是了解。
只是態度誠懇篤實,刻苦律己,讓人刮目相看。
但若是那個時候,馬上要他來理一州之地的所有政策,定然不能勝任,也許一方面出色,另一方面便會羸弱,需要他人來獻策彌補。
不過,徐臻可沒有士族人脈,去何處找這麽多的賢才到身邊來?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不光有能人異士在身邊相聚,也同樣有了治理數州之地,事無巨細都在心中掌握的能力。
無論內政還是軍事,心中自有大謀。
這份能耐,又是如何來的!
“是我培養的!”
曹操心裡驕傲的想道。
“哼哼……”
此刻,見徐臻桉牘上已經沒有了任何奏表,曹操冷哼兩聲從床榻上站起身來,慢悠悠的走到徐臻身前,笑道:“現在無事了吧?”
“總得吃飯吧?叫庖廚準備吃食。”
徐臻探頭去看了典韋一眼,“阿韋,去準備。”
“拿點好酒來陪主公喝。”
“誒。”
典韋連忙點頭,又多看了徐臻幾眼,心裡暗喜。
唉呀,您也有今日。
以往都是蹭別人的飯吃,今日也終於被人壓著蹭了,真是一物降一物,晚上估計要想瞎了心了。
典韋搖了搖頭,趕緊去叫庖廚準備,然後自己去酒窖拿酒,今夜準備和曹操多喝點。
趁著這個當口,曹操正巧可以和徐臻好好的談談心,將這些年發自肺腑之言,都要說個痛快。
徐臻看他欲言又止,當即長舒了口氣,道:“主公,我知你來意,本來打算留著之後做驚喜,罷了,今日便說個痛快。”
“好,哈哈哈!”
曹操心中豪情縱起,這些年,能與自己暢談天下的英雄人物,已經不多了,這許都之內斷無這等人,而能談者都成了宿敵。
割據一方,日後定要交戰。
唯有徐臻特殊,或可一聊。
此時,徐臻從懷裡拿出了一疊地圖,放在了桉牘上,笑道:“看,這便是我在遼東待了一月之久,畫下來的詳盡地圖。”
“得一位當地的謀臣輔左,又精細刻畫了不少,如今已經完全可用於行軍用圖。”
曹操的眼眸暗澹了一下,感覺心臟被人打了一拳。
“哦,你說的驚喜是這個?”
“對啊,不然是什麽?總不能空談一夜,不聊時局戰事吧?”徐臻眨了眨眼,滿臉認真的道。
換源app,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聊戰事,做謀略,完了我還可以刷點自律值,說不定口才還能得點獎勵屬性,各項能力提升得更快些。
談心就不用了吧,一點作用沒有,幾乎是深談,這關系還需要拉近?
空談一夜,除了惆悵什麽都得不到,還不如來點實在的!
“哦,嗯,也有道理……”
曹操心裡一緊,感覺被徐臻狠狠地捏了一下,不知為何憋著一股氣,說不出口來。
無奈點了點頭,頗為幽怨的看了徐臻一眼,“多年未見,在外非議極多,難道你就跟我解釋解釋?好歹說幾句表忠心之語嗎?”
徐臻愣道:“那怎麽說?這地圖看是不看?遼東之計是否商議?南下荊州時,敵情是否要先行布下計策,準備萬全?”
沉默許久,曹操還是點頭,“要。”
“那不就行了,日後行軍,有的是時間。”
徐臻攤開了地圖,將遼東諸地的要道、屯軍之處盡數告知,結合此前送來的邊緣地形圖紙,基本上除卻樂浪郡只知道一知半解之外,整個遼東可以擁有一份完整的地圖。
光是詳細解說各種地形,就花費了大半個時辰,曹操逐漸聽得入了神,到此時他才深刻感覺到,雖不可和伯文交心,但是得此地圖詳解,日後攻取遼東絕對不難。
此乃是定北疆之功,不過卻不急於一時,而是給後世來人,留一份手段,這份功績不好說與他人聽,而是應當曹操自己所藏,隻告知心腹之人。
聽完之後,曹操歎為觀止。
“沒想到,伯文行軍竟然是如此細膩,連山道之地何處可以做為糧站,都會查探清楚。”
徐臻微笑道:“習慣了,唯有如此方可不出錯漏,即便是兵敗,也可以徐徐退軍,不至於被人追殺過於狼狽。”
“呵呵呵,”曹操頓時苦笑搖頭,“你如此行軍,又不斷積累兵馬,強兵銳器,招收猛士,令他們上下同欲,一心衝鋒陷陣,本來就不容易輸?”
徐臻愣了下,想起接下來的大戰,極有可能要被一把大火燒掉幾十萬大軍,數千戰船……一時間嘴巴張了幾下,不知道怎麽開口說。
“驕兵必敗。”
“無論何時,主公都需要謹慎用兵,千萬不可因勝勢而驕,需知戰局變化,都只在一念之間。”
“呵呵,哈哈哈!!”
曹操頓時放聲大笑,道:“伯文多慮了,我用兵豈會因勝勢而驕?這些年大小戰事,從未自滿。”
“絕不會如此。”
徐臻一看他這笑容,心裡頓時揪了一下。
驕兵的早期症狀,便是嘴硬、大意。
完蛋。
這南征我還必須是非去不可,若是我去了,和奉孝、志才還能勸住一些,識破敵人計策。
否則,南征荊州不算什麽,攻佔江東才是難題。
一旦兵敗,日後整個中原將會繼續陷入長期的戰亂之中,很多諸侯都會宛若聞著血腥味的群狼,以為曹氏大敗而回,不可起勢,也可分而食之,肯定會到處做亂。
這個時候,如何自處?
“主公,還是要謹慎行軍,南征之事,應當先下荊州之地,再等徐徐圖江東孫氏。”
“當初孫策攻你合肥, 不過一兩千人,便可讓他一萬多兵馬铩羽而歸,殺得丟盔棄甲,孫策不過名不副實之輩,不足畏懼。”
“劉備敗逃而走,在南方龜縮一域,定然不會得劉表重用,同樣不成氣候,再者說,荊州與江東兩地,都有你留下的暗探,且都是身居高位之人,勝算自然不小。”
“再等一兩年,等待一個時機,我便可出兵南下!”
“一個時機,伯文應當知曉是何等機會。”
曹操面帶微笑,從懷中拿出了一份紙張情報,放在了桌桉之上,徐臻看了一眼,說道:“劉表病重?”
“嗯?你已經知曉了?”
曹操頓時驚詫,而後滿是笑意,徐臻消息靈通,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能知曉這等消息並不奇怪。
不過,徐臻真正好奇的是,徐庶是不可能知道荊襄這麽多消息,而劉表病重這種事,一般人絕對探聽不到。
他只是病重,還並沒有死,或者還有數月,甚至一兩年可活,若是這時候就把消息傳開,當然要被論罪。
那主公是怎麽知道的?
“主公還有別的消息?是誰給主公的消息?”
“嘿嘿,我自然有我的人。”曹操稍稍得意的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