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兩頭。
在安排顧明去給政委送羊湯之後,李雲龍便來到了陳賡的辦公室裡。
他大刺刺地推開陳賡的辦公室,雄赳赳氣昂昂,準備去邀功。
畢竟在取得了鬼子一個中隊的首級,這個成績放在哪裡都是足夠傲人的。
李雲龍在心裡把算盤劈裡啪啦地打著,他連怎麽邀功都已經想好了。
老套筒……怎麽說也得來個百來十把吧,這東西雖然準頭差,容易卡殼,有一身的毛病,但是團裡死傷近半,後面肯定得擴充,新來的戰士沒有槍怎麽能行,就算是老套筒,也比空著手上戰場要好。
重要的是子彈。
沒有這東西,再好的槍也只能當燒火棍使喚,這怎麽能行。
戰士的槍法是子彈喂出來的,子彈一定得多。
李雲龍已經想好了,老套筒和手榴彈這些東西可以少要一些,但是子彈一定不能少,最少最少也得三萬發。
可等他看到旅長的臉色陰晴不定的時候,李雲龍心中就自動把前兩項去掉了。
“乖乖,我得先探探旅長的口風了……”李雲龍如是想到。
他看到旅長正以指關節抵住太陽穴,靠在桌子上,雙眼緊閉,做沉思者的樣子。
看到旅長擺出這幅模樣,李雲龍心裡道了一聲不妙。小心翼翼問道:“旅長,你找咱老李有事?”
陳賡緩緩睜開眼睛,他看到桌子前面出現了一名黑臉的漢子,這才緩緩抬起頭來:“是你啊……怎麽進來都沒有一點動靜?”
李雲龍立正站好,他心道:旅長真是昏頭了,咱老李已經門外頭敲過門了,怎就沒動靜了。
莫約半晌之後,旅長陳賡才開口說起了正事:“準備一下,明天去一趟豐家村。”
豐家村,這地方是大夏灣總部的地址所在,隱蔽在豐家村之後,四周環山,進入之後別有洞天,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地方。
“是!”李雲龍立正道了一聲。
他看著陳賡,陳賡也看著他,又這麽過了半晌,陳賡似乎是看膩了李雲龍那張老臉,說道:“沒命令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還沒拿到好處呢,李雲龍自然是不願意走的。
可他也不好意思開口直接邀功,那樣實在太沒臉沒皮了。
於是便提醒道:“旅長,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忘記了什麽……”陳賡沉思片刻,一拍手道:“對,還真是差點忘記了,幸好你提醒了我。”
李雲龍笑道:“這個沒關系,咱也經常忘記事兒,記起來就好了,你看……”
陳賡忽然一拍手:“你去的時候,記得把你部二營長帶上,原本這次會議是團級以上的幹部才能參加的,但是老總親自點過名,那就破例一下,把他也帶上吧。”
李雲龍一愣,帶上顧明,這也不算是什麽大事,不過這跟他想的可不一樣。
於是急忙說道:“旅長,我部殲滅了二百多名鬼子,損失慘重,一個營打得剩下一半不到,這樣下去我都要成光杆司令了!”
陳賡不為所動,他挪了挪屁股,換了個坐姿,又覺得坐在椅子上不舒服,便站了起來,看向窗外道:“我知道你的難處,可是組織上現在也有難處,你就暫且忍耐一下吧。”
忍耐一下……
李雲龍沒想到原本應該得到的額外軍備補充,居然變成了這樣一句話,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
陳賡回過頭來道:“看在你們新一團英勇殺敵,
確實有不可磨滅的功勞上……這樣吧,你去找張萬和的時候,可以多要幾箱子彈。” 旅長到底還是懂李雲龍的,他故意先來一個棒槌,再給甜棗,免得李雲龍一下子獅子大開口。
有了這麽一個許諾的好處之後,李雲龍這才感到心裡舒服了一些。
有總比沒有好。
他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離開了旅長陳賡的辦公室。
走出去沒有多遠,李雲龍便聽到外面一片亂哄哄的聲音傳了過來。
李雲龍不以為意,心想可能戰士們正在操練吧,這很正常,他想去看看政委,不知道自己找的那個娘們合不合政委的胃口。
興許給這倆人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呢。
走了沒多遠,李雲龍看到一個人坐在地上,嘴裡啪嗒啪嗒抽著旱煙,他起先沒在意,可越看越覺得這人眼熟,走近一瞧,嘿,這不是孔二愣子嗎?
碰到了老熟人,李雲龍就準備去套套近乎,他站在孔捷的身旁,學著首長的語氣道:“孔捷,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是誰來了?”
孔捷微閉的眼睛突然睜開,他當真以為是哪個大人物來了,立刻收起了煙杆子,起身整理皺巴巴的軍裝,可打眼一瞧,原來是一張笑眯眯的煤炭臉,當即便別過眼去,沒好氣地說道:“我當是誰來了,原來是李大團長。”
“久仰久仰!”
孔捷抱拳說完後,便沒再搭理李雲龍,他連根李雲龍吵架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又蹲在地上,一口一口抽著旱煙。
見到孔捷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重新抽起了旱煙,不再搭理自己,李雲龍就奇了怪了。
這家夥平日裡就是個火藥包,嗓門兒比誰都大,要換做平常,早就跟自己嗆起火來了,怎麽今天熄了火?
這一離奇的現象,引起了李雲龍的好奇心,他也抽出煙杆子來,與孔捷蹲在一處,點了旱煙啪嗒啪嗒抽起來。
倆人就這麽抽了一會兒,孔捷才敲掉煙杆子裡的煙絲,出聲說道:“來,跟我去看看吧。”
李雲龍就像是嗅到葷腥的貓,他估計是孔捷的新一團出了什麽事, 便跟著孔捷走去。
倆人走了沒多遠,便看到許多戰士們來來去去,他們倆人一組,手上抬著擔架,擔架上蓋著一片白布。
一隻血肉模糊的手,從白布裡頭垂落下來,隨著擔架一蕩一蕩的。
這手已經沒了模樣,潰爛的傷口上,血液早已經沒再流淌,躺在上面的屍體已經是冰涼一片。
“這都是你的部隊?”李雲龍看向孔捷,見對方默不作聲,便教訓道:“孔二愣子,兄弟我這就得說你兩句了,勝敗乃兵家常事,吃了敗仗算什麽,以後再打回來不就成了。”
孔捷皺眉,大煙杆子虛空點了點,一隻手背在身後搖頭道:“你不懂,這次我遇上的鬼子,跟以往的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都是兩個肩膀抗一個腦袋,你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孔捷不語,只是招了招手,讓兩名抬著擔架的戰士過來。
在孔捷的示意下,李雲龍掀開了白布,他看到白布下是一個年輕的臉龐,軍帽已經不知道丟哪裡去了,眉心的位置,赫然有一個子彈孔。
李雲龍砸了咂嘴。
這鬼子的槍法真是準啊,不偏不移,正巧就在眉心中間。
緊接著,李雲龍又掀開了另外一張白布,裡面躺著的戰士,致命傷同樣是在眉心的位置。
一個擔架一個擔架從眼前經過,李雲龍越看,心裡就越是吃驚。
這些戰士無一不是被一槍斃命,傷口都在顱骨,這是遇上了哪支精英部隊,難道各個都是神槍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