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就當從來沒見過你！”

　　顧明被趕了出來。

　　門砰的一聲關上，牌子在木門彈跳幾下，發出啪嗒的聲響。

　　他愣愣地站在門口，懷裡抱著的是幾套大紅色的衣服。

　　這是喜服。

　　沒錯，是辦喜事兒的時候，新娘新郎官穿的衣服。

　　雖然外表上來看，就僅僅只是紅色的衣服而已，但是在這個時代，這就是新郎新娘穿的衣服。

　　一套新娘的，兩套新郎的。

　　至於為什麽會是兩套新郎的，因為有新郎官有兩個。

　　另外一個，是安德烈。

　　所謂羞人的事兒，居然不是那些床笫之事，而是指成親的事兒。

　　“安德烈呢?他去哪兒了?”

　　顧明還想詢問更多，比如安德烈的下落，後面倆人又幹了些什麽……

　　這小鎮子可不太和平，街溜子多著呢。

　　安德烈這個外國人又這麽顯眼，大晚上的不被劫道都說不過去。

　　萬一人丟了，那這事兒可就大發了，搞不好那可是要軍法伺候的。

　　但是想要詢問的顧明，很快就被趕了出來。

　　顧明站在門口猶豫了片刻，終於忍住了想要拍門再問的衝動，扭身就走。

　　他覺得自己再拍門問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另外一名同伴去了哪裡，是極其不理智的行為。

　　因為裡面這位小姐的情緒目前處於極端不穩定的狀態。

　　她可能會拿起菜刀動手砍人。

　　“主持婚禮應該會有司儀，這身衣服看樣子也是新買的，找到司儀應該就能一清二楚了……這裡距離賣布匹的店鋪很近，直接去問問應該能知道一些什麽。”

　　顧明左右看看，立刻選定了一條方向，筆直走了過去。

　　他隱約地記得，那裡有家賣布匹的店鋪，而且路不是很遠，距離這裡，應該只有三條街道，不過幾百米的距離。

　　走到布匹店門前，顧明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聲驚呼:“就是他！”

　　“什麽?”

　　來不及反應的顧明，瞬間就被從櫃台後面翻出來的夥計給抱住了。

　　“賊，老爺快出來，我抓到賊了！”

　　這夥計的身材算不上高大，抱住身體的雙手也算不上有力。

　　但是顧明不敢動手。

　　按照現在這種情況，保不齊他昨天晚上還真就當過賊。

　　“賊，你個小賊，你還敢來！”從裡屋迅速地跑出來一名彎腰拱背的小老頭。

　　小老頭手裡拿著撐衣服用的木棒，劈頭蓋臉的打過來。

　　雖說昨天可能真的幹了一些出格的事兒，但是白白給人挨揍那可不行。

　　顧明連忙躲開，在不到十個平方米的店鋪裡頭左右閃躲，那店裡的夥計就抱著，死不松手，被顧明帶著到處躲來躲去。

　　小老頭的棍棒，多數都落在了夥計的脊梁上，打得他叫苦不迭，忙叫:“別打了！”

　　抱頭躲在了一邊。

　　旁邊路過的，都看起了好戲。

　　見人越來越多，顧明連忙抓住小老頭的打到頭頂上的木棒，繳了他的械。

　　小老頭是累慘了，吭哧吭哧喘著氣，任由對方奪走了武器，顫抖著手指在空中不停點著，“你，你，你”個不停。

　　“你老人家就歇著吧。”顧明搬來凳子，讓老人家坐下，給他順了幾口氣。

　　正當小老頭準備再次發怒的時候，那幾件大紅衣服，被顧明掏了出來，

放在了小老頭的面前。　　“哎呀，我丟的衣服！”

　　小老頭眼睛立刻亮了。

　　顧明在一旁解釋道:“對不住了老人家，昨天晚上喝大了，我給您賠不是了。”

　　“這點小錢，就當是孝敬您的，您拿去花，買茶喝，買肉吃，都行。”

　　“這事兒是我做的不對，真是不好意思了……”

　　小老頭看到塞進手裡的兩塊大洋，吹了一口氣放在耳邊，點了點頭放進懷裡，接著看到手裡的衣服也是沒有什麽損壞，稍微扯吧扯吧，還能當新的賣。

　　於是氣也消了，看顧明臉色也柔和了許多。

　　“衣服是好的，你沒事了，走吧。”

　　雖說小老頭的臉色柔和了很多，但是他的臉色並不好看，特別是看向顧明的時候，那眼神簡直像是小怨婦一般。

　　顧明有充足的理由認為，如果不是看在錢的份兒上，如果不是看在衣服沒有什麽太大的損傷的份兒上，這小老頭可能下一秒就會撲上來。

　　我昨天都做了些什麽啊……顧明暗自頭疼。

　　“那個……老人家，我還不能走，有件事情我得問清楚。”顧明彎腰，又往小老頭的手裡塞了一枚銀元。

　　那小老頭看了不動聲色地塞進懷裡，咳嗽一聲，站起來用尖銳的嗓子，對圍在店鋪外頭的人喊道:“看什麽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布都沒錢買兩匹，趕緊回家睡覺去吧。”

　　眾人一瞧，沒熱鬧可看了，道了幾聲“沒勁”之後，各自也都散去了。

　　小老頭回過頭來，關上了店門，打開燈，道了一聲“請坐。”

　　接著，便讓店裡的夥計去泡壺茶來。

　　“可是……”

　　那夥計指著顧明，還想再說些什麽，被小老頭眼睛一瞪，便只能低著頭，一聲不吭，乖乖去泡茶了。

　　“來，請坐吧。”

　　小老頭換上了一副笑小臉，露出缺得只剩下兩個槽牙的嘴，按著顧明讓他坐下。

　　顧明擺擺手，快速說道:“老人家，我還有急事兒，我就想問問昨天晚上是個什麽情況，跟我來的那個人到哪兒去了……這樣吧，你趕緊說，我得抓緊時間走人，茶我就不喝了。”

　　小老頭眯著眼睛笑道:“你們年紀輕的就是著急，火急火燎的，你看我這麽大年紀了都不急，你起碼還有半輩子好活，急個什麽呀。”

　　小老頭自顧自坐下後，開始說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來。

　　昨天那會兒，已經是夜黑風高。

　　小老頭的鋪子準備打烊了，正推木板的時候，一個有著奇怪頭髮，渾身酒氣、二米高的鷹鉤鼻漢子就闖了進來。

　　顧明知道他說的是安德烈，心中松了一口氣，看來事情到這裡，安德烈還在， 於是便讓小老頭繼續說下去。

　　小老頭當時便被嚇了一跳，他甚至還原了當場的驚駭表情，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我當時以為灶王爺現身了。”

　　緊接著，又是倆人從門後面鑽出來，勾肩搭背的，關系似乎十分不錯。

　　小老頭以為是灶王爺的跟班，直到看清楚其中一人是鎮子上做皮肉買賣的紅娘，他這才意識到面前的這三人都不過只是普通人而已。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跟顧明想象的差不多。

　　在三人的一番胡言亂語之下，小老漢驚訝地知曉了三人的計劃。

　　他們三個今天晚上要拜堂成親，所以要來買喜燭、紅剪紙之類的東西。

　　當然，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鋪子老板也沒有，於是隻好提供了三件婚嫁的衣服。

　　“你們要怎麽亂來我也管不著，畢竟咱也年紀大了，隻想安心做買賣，過日子，可沒想到，你們拿了東西連錢也不給，說走就走，哎呀……把我的門板都給撞壞了。”

　　“我這個門板都用了十幾年了，從來沒有壞過，你們一來我就得換。”

　　“可是我去哪兒換合適的門板啊，晚上合不上門，那不是遭小偷紅眼嘛。”

　　小老頭說著說著，朝顧明的錢袋子直打量。

　　顧明斜眼看了一眼老頭那所謂的門板，只不過是歪了一個角而已，根本不像他說的那麽嚴重，於是便捂著了錢袋子說道:“老先生，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不等那小老頭挽留，顧明便急匆匆出了街道，照著集市的方向快步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