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呼,呼,咳啊。”
教國的天選之一,徽在嚎哭峽谷內無助的遊蕩著。伴隨著一口鮮血吐出,他只能無力地半蹲在地上短暫休息。從剛才開始,他從書本上已知的五尾草和他並不認識的龍牙草兩種植物給他帶來的神經困擾已經到達了巔峰,嚎哭峽谷對於剛成年的他來說就像是無底監牢一般恐怖而無盡。不過,徽還是靠自己強大的意志力在支撐著身體,慢慢走向回家的路。
然而嚎哭峽谷的深處讓他明白了什麽叫道阻且長,彎彎繞繞的山坡和小路讓他多次迷茫四顧。
剛才在被惡蘭擊落山崖的時候,也許是徽被摔到了內髒。現在頭暈目眩更加的嚴重不說,口中吐出的鮮血讓初上戰場的他瑟瑟發抖,腿肚子也直抽筋。
但是,徽自認為閱覽過大量的軍事書籍和歷史傳記就可以輕松取勝、無往不利,甚至他還抱著向帝王征兵來讓父親大吃一驚的幼稚想法,也不怪惡蘭會嘲笑他。不過現在這些他都拋之腦後了。眼下,活下去的意願從未在他的腦海中這般強烈過。
忽然,一陣溫暖的魔法“道路”延展過來,哪怕是一般性魔法敏感體質的徽也很快就感受到了這股光明的暖流。他宛如三天沒吃飯的孩子,聞到了從窗戶中傳出母親的呼喚和餡餅的方向。瞬間背生雙翼,雙腳離地,迷離的飄向前方。
“聖,聖女?”
“老大,你確定快到了?”
莫德看著四周的矮山和怪石,也十分頭痛。本來在山上還能看到矮人營地附近戰場上的一片狼藉。甚至火炮殘骸邊星星點點的火焰都在眼中一清二楚的躍動著。但大軍剛走到山下,馬上就是一片關山阻隔的景象。
“聖女已經開始施法了嗎?”
剃刀看向了身後三名魔法師乘坐的馱牛戰車,正上方就是披金戴銀,打扮的甚至有些過分奢華的的教國聖女。宛如一尊雕塑般,美麗而聖潔地矗立在車頂。
黑發的美麗女孩正雙手合十的閉眼跪在戰車頂棚上,腳下微微亮起的魔法陣和她真摯的態度證明他們正向所屬教派的聖神:浮聖忠誠的祈禱著。旁邊的兩輛戰車還載著大量的食物和醫療物資。剃刀看著美女和財富,心裡不禁酸溜溜的。但他也明白,這可是興龍城一把手:獨留安挽么子的救援陣仗,那可再正常不過了。
“是啊,正作秀呢。”
“那徽這小子如果還活著的話,應該能感受到道路的變強從而尋找過來。如果這都不能讓他回來的話,那咱們就要地毯式搜尋了。”
剃刀將圍著口鼻的布摘下,心想還不如直接披麻戴孝哭起來呢,他看了看四周。
“咱們應該去哪?”
“偵察兵!”
一個輕甲裝扮的士兵從第一隊列跑了過來,微微向前傾斜身子,右手握拳比到左肩膀錘了兩下,敬了一個標準到不能再標準的教國軍禮。
“莫德將軍。”
“去高點看看。”
偵察兵開始在旁人的幫助下攀爬陡峭的岩壁。
岡德爾部落隘口營地內。
“硬骨頭”維拉羅讓其他三個矮人:“金骨頭”霍陀、“獸王”魯格格和“不怕死”魯魯奇暴力的將“大嘴巴”維西西幾乎捆成一個線團的形狀,綁在了一截粗壯的重木樹乾上。同時還不忘口中還塞了個布團,幾矮人合力將其帶到了矮人小屋群大門附近。
將一眾矮人召集到現場後,維拉羅將捆著維西西的橫木在地上一推倒,
表情凝重。 在場的矮人除了“四人組”以外,都是一臉的驚訝,氣氛是死一般的寂靜。
半晌,有矮人打破了沉默。
“老維,你,你這是?”
魯格格用火把點燃屋門口的火盆,將受潮的火藥和做過手腳的開花炮彈往桌子上一扔,退到了維拉羅斜後方的陰影中。
“這,這是什麽,是維西西乾的嗎?”
溫柔的月光下,“萬江遊”剛尼尼拿起了碗中的火藥,其他矮人則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炮彈。
維西西劇烈地掙扎著,面部通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老維,剛把營地交給獸人,現在又抓自己人,不太好吧?”
“我不覺得,是維西西啊……”
“霍陀,你說句話啊倒是!”
魯格格和魯魯奇都是一臉的冷漠。霍陀甚至已經背過身去,開始借著火爐的光芒用磨刀石打磨起他的大砍刀。
“這家夥平時就不靠譜,我隻記得開戰之前,他亂吹衝鋒號。”
聽著“健如岩”東東列的解釋,維拉羅放下了抱在胸前的雙臂。
“酒糟子”卡卡樂本來是沉默的,見狀,也低聲附和起來。
“如果,如果不是他,沒準都不用打仗。”
“還有人嗎,表達意見。如果沒有,明早審判維西西。”
除了平時和維西西有過節的剛尼尼和表示讚成的卡卡樂和東東列,幾乎都是圍繞著桌子向維拉羅七嘴八舌的訴說著自己的不滿。
“你這是在毀掉岡德爾部落!我們當初跟隨你離開故土來到這裡,可不是看你和獸人媾和,清算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這是昏了頭了啊,老維。”
“就算把我的胡子全割了,我也不覺得這家夥有那個膽子……”
維拉羅拉出一個椅子,反著坐下,看著罵罵咧咧的一眾矮人,眼神銳利而凶狠。
“沒事的就散了吧,我意已決。”
霍陀和魯魯奇亮出磨得鋥光瓦亮的大錘和砍刀,一臉無情地看向眾矮人。
大家十分的失望,有的甚至丟掉了岡德爾部落的紋章,憤然離去。
維拉羅看著依然在小屋門口的剛尼尼、卡卡樂和東東列。
“還有什麽事嗎?”
剛尼尼動了動嘴唇,用力地捏著胸口的部落紋章,卻沒說出什麽。隨後,轉身慢慢離開了。
“老維,還是你機敏。我一直覺得這家夥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維拉羅起身,重重地拍了拍東東列這個剛來營地投奔的流浪矮人的肩膀。
“我的朋友,你真是慧眼如炬。明天你就擔任維西西的行刑人,這家夥很善於逃跑,你一定要嚴加看管!”
看著卡卡樂通紅的臉頰,維拉羅熄滅了火把。
“霍陀!你和我,把維西西帶去小屋後邊的牢房。”
魯魯奇和魯格格剛打算去睡覺,就碰到了躲在屋門後的剛尼尼。
“聽我說,維拉羅這麽做是不對的,他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殺了維西西!這樣會毀了岡德爾部落的前程!”
兩個矮人並沒有搭理對方,東東列湊了上來,推開了求情的剛尼尼。
“現在已經是晚上。好好休息,天一亮,你和霍陀審判維西西,到時候殺了他!”
“好好好。”
聽完魯魯奇和魯格格的囑咐,東東列也離開了,徒留剛尼尼一個矮人無語地將部落紋章握在手中,卻愈發無力。
潔白如水的月光灑向大地,星星陳列在天空中。背鐵站在屋頂之上,聲音淒婉悲戚。
東東列在一旁拉著卡卡樂想要做什麽,但看樣子對方十分的抗拒。兩個響亮的耳光過後,卡卡樂捂著臉甩開東東列健壯的雙臂,逃離了酒窖。
“慫包蛋!”
東東列用蠻力強行打開儲存著多年好酒的大圓桶,接了兩大鐵盆後,端著走向了矮人小屋群後方的牢房。
經歷了這一切,維西西似乎也沒那麽驚慌了,只是剛才躺著,兩道延伸向耳朵上方的淚痕非常顯眼。
霍陀大口大口地吞咽著紅腸,時不時的喂給被捆綁著的維西西,對方也是來者不拒。
“多吃點,做個飽死鬼吧。”
霍陀抽回差點被咬傷的遞食物的手。
“呦,來了啊。太好了,你還帶了酒。”
東東列和霍陀相對而坐,殷勤的為其斟滿了一大杯酒。
“以後我還需要幾位多多照顧,來,乾一個!”
“兄弟你這麽熱情,那我,也破例,多喝點!”
“好,好,好!”
酒過三巡,菜吃得也差不多了。霍陀倚著胳膊趴倒在旁邊的兩個大木箱上呼呼大睡,看來有點不勝酒力。
“霍陀,霍陀大哥?嘿,霍陀大哥?”
維西西睡眼惺忪的看到了眼前迷惑的一幕。
東東列拿起掛在牆上的斧子,在自己的胳膊上劃了兩下,鮮血滴到了地上。
維西西冷汗止不住的流下。
“你,你要幹什麽?”
對方拎著斧子一步步的向維西西走來,“你要逃出去,趁我和霍陀睡覺的時候搞偷襲。關鍵時刻我救下醉酒的霍陀,反殺你這個犯人,不錯吧?”,說著,斧刃就要落下。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維西西眼含淚水的開口了。
慢著,大哥!能不能告訴,告訴我,我,發生,怎個意思,不是,怎回事?”
東東列嘴角上揚,扭頭看了看鼾聲震天的霍陀,走出去檢查了一下門的周圍,確定了黑暗的四周十分安全後,回到了牢房內,關上了門。
“在我顛沛流離,幾近餓死的時候,是教國的剃刀大哥接納並拯救了我。他們承諾在我成功後給予我房產和錢財,前提是毀掉這座營地。現在,去死吧!”
說時遲那時快,木箱上的異常聲音阻止了大斧子劈下。霍陀手握著鐵錘怒視著原形畢露的東東列。
“哦?殺一個也是殺,殺兩個更好,看來今晚有的忙了啊。”
兩個矮人不由分說打成一團。
強大的流浪者本領、白天負的傷和武器差距一度讓霍陀吃盡了苦頭。雙手斧的尖頭甚至在東東列的手裡變成了靈活的刺擊武器,多次穿過霍陀的鐵錘防禦劃傷了他的肩膀和胸口。衣服的多道裂口下滿是滲出的鮮血。
幾個來回,渾身負傷的霍陀為求變機一錘砸向東東列的面門,對方臉頰貼著呼過來的風,錘尖起舞一般躲閃著,用斧子從下往上劈向霍陀。
霍陀拖著下午就已負傷的胳膊,躲閃不及,被劃中腹部,癱坐在地上。
“竟然敢騙我,哈哈。”東東列走到桌子旁,旋轉著砍刀喝了一大口酒,“去死吧,臭禿瓢!”
窗戶邊突然傳出一聲拙劣的鳥叫,吸引了東東列的注意力。
鮮血飛濺,一把尖刀從東東列的胸口刺出。
“咳咳,啊,誰,是誰!”
尖刀拔出,東東列口吐鮮血,無力的半跪倒在地上。
“魯格格,你,你再晚點來,我就,我就死了。”
“木箱蓋合的那麽緊實,你們還坐著,我有啥辦法!”
東東列口吐鮮血,每一次呼吸宛如燒焦的木柴爆裂聲一般刺耳,肺部時不時傳來燃燒般的痛苦。趁二矮人談話,他只能拚盡渾身力氣砍向背後的魯格格。
左側,一鐵錘襲來,將東東列的意識打飛到了天邊。
魯魯奇拎著帶血的鐵錘,踢開另一個木箱的蓋子,看向了仰面躺在地上的東東列,鄙夷的啐了口吐沫。
“惡心,我看到他就想吐。”
“咳咳,啊,”東東列抬起變形的頭,看著眼前紅色的世界和眾矮人。
“咳啊,我要讓他們殺了你們,全殺了,殺……”
不等對方說完,霍陀一腳踩在對方的頭上,一腳,一腳,直到血液和碎肉迸飛到旁邊的維西西身上。
“我,最恨,別人,叫我,禿瓢!”
發泄完,霍陀擦了擦臉上和腦門上的血。
“維西西,就不該告訴你!一點演技都沒有,我和老維不是把繩子弄松了嗎?你怎麽這麽久還沒站起來?”
“我,我,”維西西眼中滿是淚水,“我腿麻了……”
維拉羅綁著胳膊,一手拎著鋼刀走進屋,看了看東東列稀爛的腦袋,馬上扔掉鋼刀,拿出繃帶給脫下上衣的霍陀包扎。
“還好,只是劃傷,四五天應該就好了。”
維西西在魯魯奇的幫助下勉強站了起來。
“維,維老大,你為什麽相信我?”
維拉羅依舊看著霍陀的傷口。
“你只是笨手笨腳辦不成事罷了,讓你做壞事,你沒那個膽子。願意投奔我的,哪個不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乾過很多馬虎事,但傷天害理的,一次都沒有。你的心地是善良的,就像現在躲在窗邊偷看的卡卡樂一樣,不是嗎?”
魯格格聽聞此言, 眼疾手快衝出屋子,一把抓住了並沒有想逃跑的卡卡樂的脖領子,將後者像拎霧走崽子一般提進了屋子。
維拉羅幫霍陀包扎完,檢查了魯魯奇、魯格格的新舊傷勢之後,慢慢走到門口,摸起了掛在牆上的一把把武器。
“老維,我只是看見了,我並沒有參與!他強迫我打下手的時候,我也沒答應!”
“那我倒是看見了,挨了兩巴掌啊。”維拉羅拽起跪倒在地上的卡卡樂,整理了幾下對方的皮衣領。
“下次,要有為同伴站出來的勇氣。”
卡卡樂抬頭看向維拉羅,對方大手一揮。
“看看我的周圍,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以後,還有的是學習的機會,你才四十六歲,年輕的很。先讓魯格格帶你去關禁閉。”
“我,我不用被逐出營地嗎?”
“下不為例。”
卡卡樂哭著被魯格格帶出了屋子。
維拉羅拿起桌上還未吃完的食物,盡數塞到了維西西的手中,還親自為他斟滿了一大杯酒。
“放心,剛才那個領頭的獸人說要幫忙。我拒絕了他,而是讓他簽訂契約,留下氏族的一個徽章來做以後盟友的條件。咱們也算是在這片地方立足了。來吧,等魯格格去跟那些要離開的矮人解釋完回來,咱哥幾個喝一個?”
霍陀搭著維西西的肩膀坐在維拉羅身邊。
“還等個錘子,我本來就沒喝夠,開吃開喝!”
維西西劫後余生般的苦笑了兩下。
“今晚我會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