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地下空間

　　一切收拾停當，在家等了三天，收到確認的Offer之後，費爾牧再次搭上轉乘兩次的公交車，來到昌平郊野的龍山溫泉。雖說在近郊，但畢竟已經出了城區。對費爾牧來說，每來一次龍山溫泉，都像是去一趟度假村。這距離，輾轉騰挪怎麽著也有幾十公裡。坐在公交車上，隨著車子的搖搖晃晃，他也逐漸步入夢鄉。而夢還沒做踏實，就被各種急刹給晃醒。

　　睜眼一看，才走了一半。來到BJ之後，似乎一直在坐車，不是去轉車，就是在站點等車。那些等車的瞬間，讓他對BJ有了切實的感受，也更增加了現實的教育。如果自己一直掙扎在底層，那麽公交車上的狼狽生活，就將是以後的寫照。

　　現在二十出頭，這樣的生活無可厚非，但如果三十歲、四十歲，甚至更老之後，還是這樣的日子，那真的無法原諒。

　　這樣胡思亂想著，公交車上的人已經越來越少，轉眼快到終點站了。這次，元氣滿滿的費爾牧，要正式開始在龍山溫泉上班了。

　　第一天，辦好入職之後，費爾牧跟前廳部的同事們見了面，這些年輕的小夥子和姑娘們，大部分都只在BJ生活過，在他們的世界裡，BJ就是全世界，而公司呢，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對於素未謀面的費爾牧，他們是歡迎的，這家酒店的員工，大部分都是集團內的關系戶，很多老員工甚至已經混了十幾二十年。對他們來說，能有新鮮血液進來，當然是大好事。既可以把這兒的氛圍搞活，也能幫著把業務做出新花樣。

　　畢竟，這幾年的龍山溫泉，已經快要成為一家“養老院”般的事業單位了。從外人眼裡看來，這家酒店確實很不像是一家服務型單位。不但整體的裝潢設計，像是九十年代的陳跡，而且內部員工的狀態，也像是事業單位的看家人——而不是市裡那種，一水的商務精英范。

　　不過，對於從三亞而來的費爾牧來說，不那麽嚴肅正經，反倒多了一些親切感。在他此前實習的度假村國際酒店，顧客和服務人員，關系更像是家人——或者說遠房親戚，而不是涇渭分明的主與客。

　　剛剛熟悉前台的員工和基本分工不久，費爾牧就被分配到了各個不同模塊，對於龍山溫泉來說，新員工的輪崗，是個簡便快捷的熟悉過程，也是一個個“刺頭”變得圓滑的過程。這“圓滑”，對公司來說，沒什麽害處。

　　就這樣，費爾牧被派往各部門去認識各自的主管，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他需要在各重點部門全部輪換實習，在前廳部一個月，熟悉房間配置及前台的業務;在餐飲+康樂部一個月，熟悉各類娛樂項目及餐廳的日常業務;還有重頭戲，在溫泉部的一個月，熟悉這家度假村的核心業務，溫泉體驗的每一處細節及核心賣點——而這，也是他們這些業務銷售員們，每天要跟客戶講解的重中之重。

　　第一個月，費爾牧被分去了康樂部。幾個月之後，已經熟稔銷售業務的費爾牧，經常半夜被各種電話吵醒——其中，往往來自康樂部的最多。因為每到半夜，這些深山溫泉中無處發泄的客戶，就會糾纏在不願離去。問題的關鍵是，這裡的相當綠色，到了12點就要關門，客戶們不滿意的地方，正是因為他們實在太乾淨。

　　第一次來到位於地下一層的，費爾牧還不太習慣，因為外面豔陽高照，這裡卻恍如地窖。在彩燈炫耀、刺耳歌聲此起彼伏的，費爾牧第一次見到了陳欣。

這個是他在龍山溫泉遇到的第一個姑娘，也是此後將影響他很久的一個姑娘。而此時，兩人還不過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你是不是陳欣?”

　　“是，我是陳欣——不過我不是誠心的！”

　　遠處暗房裡傳來爭吵聲，報道第一天的費爾牧決定仗義出手多管閑事。 他推開一間閃著藍色紫色紅色光芒的包間，看到一個長頭髮、白皮膚，楚楚可憐的姑娘，她正半低著頭，被一個老員工訓斥。

　　“你好，我是費爾牧，今天第一天報到，後面的一個月，我會在這裡輪換實習。”那人看向費爾牧，見到他的銷售經理製服，知道又來了一位未來的銷售員——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不好怎麽怠慢，於是拉過一個凳子，說:

　　“你先坐一下，一會給你介紹下這裡的情況。”

　　說完，那人摔門出去。大門緊閉的包間裡，只有費爾牧和陳欣兩個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再搭配上搖曳生姿的炫光，配合著電視裡狗血的，兩人互相望著對方，都有些尷尬。

　　“你是小費嗎?”

　　“哈哈，叫我小牧吧——小費太奇怪了。你是誠心嗎?”

　　“不不，我是陳欣，不是誠心！”她的湖北口音，讓這兩個詞聽起來確實沒什麽區別。

　　兩個人都尷尬地笑起來。然後是“老員工”向“新員工”介紹這裡的情況——原來，陳欣隻比小牧早來了一個星期，她此前做過營銷策劃，但那是在老家的小城市。到了BJ之後，想找一個類似崗位的工作很難，於是也來到這個溫泉度假村，權作是權宜之計。

　　“剛才你把他怎麽了?”

　　“他讓我洗杯子，我不想洗，然後打碎了一個杯子，但我真不是誠心的！”

　　“哈哈，以後我來洗，你站旁邊看著就行！”

　　就在這一刻，費爾牧覺得自己選擇龍山溫泉，簡直是太英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