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雨夜初吻

　　“你為什麽喜歡我?”

　　當白雪問出這個問題時，王大龍正一個人佇立在風中凌亂。

　　他叼著煙頭，煙火在夕陽的余暉中不住閃爍。王大龍的胖臉上，閃過一絲裝出來的深沉。是的，為什麽會喜歡白雪?這是個好問題。自從上次跟著單位開會，來到龍山溫泉之後，他就迷上了白雪。當然，如果說只是因為長相，未免太膚淺了。可能是那種什麽都不在乎的氣質，讓王大龍找到了心底的共鳴。他自己就是那種混不吝的性格，所以忽冷忽熱的白雪特別吸引人。

　　“因為你美，你的美不是簡單的漂亮，是從內到外的氣質，是那種颯，那個范兒，讓我怎麽也忘不了。”

　　白雪沒說話，想繼續聽王大龍的讚美，但是王大龍卻只顧著抽煙，想不出太多新的詞匯。

　　白雪覺得沒趣，緊了緊衣領說:

　　“天不早了，咱們回去吧——一會該下班了。”

　　聽到“咱們”這個詞，王大龍喜出望外。回去的路上，他大聲放著最愛的音樂，是那種迪廳風格的DJ舞曲，沒想到白雪也喜歡這種音樂，兩人一路搖擺著回到了龍山溫泉。

　　實習過得很快，第二個月，三人分到了溫泉部門。到了這，三個人就沒法再插空偷懶了。因為這邊的業務實在繁忙，畢竟大部分人都是衝著溫泉來的這家度假村。王大龍分到了藥池，負責定時定量給中藥溫泉加藥;陳欣分到了布草間，負責跟後勤一塊收拾殘局;費爾牧則分到了戶外區域——負責照看山間的溫泉，並且熟悉各個溫泉區的功能和賣點。

　　負責帶他的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乍看起來特別像初中生——當然，這裡肯定不會用童工。只是那姑娘過於靦腆，同時長著一張稚嫩的臉，看起來就像是涉世未深的學生。對了，她叫廖小麗。廖小麗每次跟費爾牧說話都會臉紅，是的，是那種少男少女風格的臉紅。但是乾起活來，她卻絲毫不怯場，從不偷懶，而且很有眼力價兒。

　　一天快下班時，費爾牧正跟著廖小麗學習疊方巾，遠遠過來一個高個女孩，她一邊蹦蹦跳跳走過來，一邊大聲喊著。

　　“你好，我是王小妍，你可以叫我妍妍，或者老王也行！”

　　說著王小妍就伸手過來，費爾牧趕緊放下方巾，理了理衣服，也伸手過去。那姑娘大笑起來，酒窩深深，笑容爽朗迷人。跟她比起來，費爾牧簡直羞澀得像個小姑娘。

　　“不聊了，下次記得來找我——我在溫泉大廳，記住啊，我叫妍妍。”

　　“哦好。”

　　費爾牧說著，目送她下山，那姑娘蹦蹦跳跳，像個可愛的兔子。廖小麗看在眼裡，什麽也沒說，只是快速疊著方巾，包括剛才費爾牧放下的那塊，她也拿過來重新疊好放下。天色晚了，山間的服務員陸續都下山去。費爾牧也跟著廖小麗，把疊好的方巾帶了下去。路過大廳的時候，果然又看到了王小妍。

　　她像個歡快的兔子，在廳裡閃轉騰挪，時不時開朗的笑著，酒窩遠遠就能望見。費爾牧放下方巾，正準備收拾下班——王小妍刷的一聲跑到他面前，說:

　　“等我兩分鍾，我去拿下電話，你把號碼留給我”

　　費爾牧這才想起來，已經半天沒看手機了。果然，陳欣給他發了幾條短信，問他幾點下班，待會一塊下去。喝下滿滿一杯水之後，王小妍徑直拉個凳子，坐到費爾牧旁邊，雙手奪過費爾牧的手機，把自己的號碼輸進去，

然後迅速打了一個電話，馬上存進通訊錄，寫上“大美女妍妍”。　　費爾牧看著她一氣呵成的動作，心底覺得有些好笑，但又被這單純可愛的姑娘感染了情緒，也跟著笑起來。不一會，幾個溫泉的同事叫她去吃飯，她們一塊說說笑笑走了。臨走，妍妍還給他使了個眼色，可愛地做了一個“給我打電話”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姑娘讓費爾牧有一種被人選中的感覺。但除了她的笑，關於“大美女妍妍”他還什麽都不知道。回去的路上，突然下雨了，陳欣在昌平一家飯館門口等著他。看著這無盡的秋雨，費爾牧才想起遠在北宮門的家，已經快半個月沒回去啦。這邊穩定下來之後，他需要盡快把市裡的房子退掉，正式到度假村裡來住宿舍了。這樣上下班方便，跟新同事可以多接觸，也利於以後做業務。

　　而且，陳欣應該也打算住進宿舍，以後可能除了上班，平時吃飯、洗衣服，甚至在宿舍閑逛，都會遇到她了。想著這些，費爾牧差點忘了眼前的雨，以及雨中坐在屋簷下凳子上等他的陳欣。堵車，加上突發的小事故，昌平的交通亂成了一鍋粥，本來是6點的約會，到了7點才勉強開始。陳欣還是熟悉的溫柔的笑，費爾牧卻面色有些羞澀，他其實今天想探探陳欣的口風。

　　菜還沒上，雨還沒停。費爾牧直接開口了:

　　“對了，一直想問你，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喜歡?陽光、帥氣，有自己的事業，有主見，可以給人安全感的人”

　　“那你有男朋友嗎現在?”

　　“沒有啊，我剛來BJ沒多久，還不打算找——你呢，你這麽招女孩喜歡，聽說溫泉的小女生，都在聊你啊。”

　　“哪有?聽誰說的，我只是跟她們聊工作。其實——我。”

　　“你喜歡我對吧?我都知道”

　　“那你呢?”

　　“我剛才說了，現在還不急——你也不用急，你這麽優秀，這麽招女孩喜歡。”

　　“可是我隻喜歡你。”

　　“那只是現在，也許過不了多久，你會更喜歡另一個女孩——咱們倆其實很像，都是雙子座，感情來得快，去的也快。”

　　費爾牧不說話了。他有些傷感，這個女孩太聰明，說什麽她都能猜到，簡直像是費爾牧的分身。

　　菜端上來了，兩個人開心的吃著。陳欣是真的開心，她把自己的想法說清楚了;費爾牧則是強顏歡笑，他還想爭取一下，但又覺得這個女孩比自己想得更遠。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起度假村的八卦，聊起溫泉部門同事的傳聞。

　　雨停了，費爾牧送陳欣回去。她要回租房子的地方拿一些東西，最近準備住宿舍之後，還有很多東西在合租的朋友那裡需要取。費爾牧要送她到租房子的小區，陳欣卻執意讓他隻送到車站。雨後的秋夜，微涼，風吹過時樹梢會有雨灑落下來。

　　費爾牧脫下外套，擋在兩人的頭頂。路燈橘黃的光灑下來，照著陳欣明媚的笑。她實在是太美了，不需要主動誘惑誰，別人已經無法抵擋。

　　車剛走了一輛，費爾牧從包裡拿出一個塑料袋墊在台階上，兩人身子緊挨著坐下來。費爾牧掩飾不住傷感，微微噘著嘴對她說:

　　“我還能喜歡你嗎?”

　　“可以啊，你可以一直喜歡我——其實我也喜歡你。只是，我們在不合適的時間遇到，如果再晚個三年，我遇到你可能會跟你在一起，但現在我覺得一切都還是未知數，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裡，不知道自己會成為什麽人——如果三年之後，你我都還在BJ，我沒有男朋友，你也沒有女朋友，那我們就在一起怎麽樣?”

　　“好啊，可是三年，聽起來很遙遠啊——我多想現在，每天和你在一起。”

　　“現在我們不就在一起嗎?坐在一起，同一個外套下面，一起等車，一起躲雨。”

　　陳欣說著，扭頭去看車來了沒，費爾牧則伸頭過去，吻到了她的臉頰。陳欣楞了一下，看著他，說:

　　“你會找到更合適的人——咱們倆實在太像了，彼此太了解對方的想法，所以不適合在一起。”

　　費爾牧有些傷感，雨也徹底停了。他站起來，掏出手機，給她拍了一張照片。

　　然後心滿意足的說:

　　“三年，如果三年後，我們還能遇見，也許我們會在一起。”

　　這個瞬間，讓費爾牧記了不止三年。而後來發生的事，甚至讓費爾牧記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