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曹兄弟，你……”

　　諸多疑問堵在胸口。

　　不過心有余悸的杜元化看著散落在地的四“瓣”人皮，還是將其盡數咽下。

　　帶著手下急匆匆趕來，結果剛一進門，迎面而來的就是曹破延拖曳著血氣的凌冽刀光。

　　而更令他難以置信的是。

　　一直跟隨自己東奔西跑的手下，其中二人竟早已異化成妖！

　　“杜縣令，看來你們米脂縣的麻煩，著實不小啊！”

　　曹破延用刀翻看著人皮，歎了口氣說道:“我有些疑問，希望您能為我解惑。”

　　在杜元化連連回道“知無不言”後，曹破延也是接著問道。

　　“米脂縣的錦衣緹騎呢?妖魔肆意潛入，殺人剝皮，猖狂至此。為何沒見他們的身影?”

　　頓了頓，他繼續問道:“還有，城隍爺呢?”

　　微微一愣，杜元化面露難色但也是趕忙說道:“唉，曹老弟，你有所不知啊。”

　　“這場禍事，報上去的情報還是不夠嚴重，這才只派了你一人來。”

　　“所以呢，”曹破延皺眉，“聽你們這意思，好像早已知曉妖魔的根腳，到底是何物在作祟?”

　　歎了口氣，杜元化也是苦笑著說道:“我們也不知曉具體情況啊，隻知那罪魁禍首正躲在城外西邊兒的陽雁山裡，米脂縣的錦衣緹騎，也正是入山圍獵而去，至今不知所蹤……”

　　“那城隍爺呢?這些妖魔邪祟就在它眼皮子底下作祟，本身有什麽難言之隱，不至於連陰兵陰將都不調吧?”

　　曹破延有些憤憤不滿，只不過他話音剛落，一道人影便突兀降臨在幾人身旁。

　　“來者何人！?”

　　心中一驚，血氣噴吐。

　　曹破延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

　　在他看來，這米脂縣的情況與之前高廟村的詭事一樣崩壞。

　　甚至杜元化與常禹皆是妖魔走狗的劇情，他在腦中都假想過了。

　　眼下這一言不發突兀出現的來客，竟連他都未曾捕捉到行動。

　　只在來人出現時心中警鈴及時敲響罷了。

　　面對刀勢引而不發的曹破延，來人也不敢拖大，連忙拱手行禮，表明緣由。

　　“壯士息怒，吾乃城隍爺麾下一小卒，奉命前來稟明隱情。”

　　法眼流轉，曹破延仔細望著來人。

　　與妖魔鬼怪的邪氣與鬼氣不同，這位身形有些飄忽的來客，可以看得出身著甲胄，氣息雖陰沉但不陰邪，模糊面龐上的那雙眸子也不帶有瘋狂嗜血，較為清明。

　　這還是曹破延第一次與城隍一系的人馬打交道，心中也是好奇不已。

　　雖說之前就已有耳聞，但這些陰兵陰將真正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還是給了曹破延一點小小的震撼。

　　見面前這位殺氣凌然的軍中少年收斂了血氣，來人也是輕松了一些。

　　畢竟雖說是城隍爺麾下，經過了正統冊封。

　　但歸根結底也還是陰物，武夫那陽剛至極的澎湃血氣，對他們來說就算不及烈日光輝，但也同樣克制的很。

　　曹破延只是收回了威勢，但刀一直緊握手中，也不耽擱也不寒暄交談，直接問道:“這位前輩，不知城隍老爺有何話傳來?”

　　“壯士，杜縣令，”朝著二人先後一禮，陰氣繚繞的陰兵也是開口說道:“將軍令我傳話，這米脂縣的事，不是他不想管，而是他不能，也不敢管。”

　　聞言，杜元化眉頭的鬱結更深，曹破延也是心頭一沉。

　　雖說這只是一尊坐鎮縣城的城隍，但其在自己的轄區，香火神道給予的加成足以令其匹敵高一境的敵人。

　　而能被選為城隍的名臣猛將，生前修為最低也已到達了中階。

　　哪怕死後有所折扣，但在加持之下，中階的實力還是保底的。

　　一縣一位隱藏的中階戰力，這就是大隋設立城隍廟的緣由之一。

　　事實證明，這條的國策實行千年，帶來的裨益與效用是極為正面的。

　　不能管，更不敢管?

　　聽到城隍爺有些無奈意味在其中的說法，曹破延和杜元化皆是多了幾分悲觀。

　　初來乍到的曹破延還好，只是覺得這案子又要複雜起來了，自己運氣怎麽這麽差。

　　而在之前的請示中，心裡便有了猜測的杜元化，此刻心情更是苦澀了不少。

　　“其他的呢?只有這些嗎?”

　　曹破延皺了皺眉。

　　還是那幅拱手樣子，傳話的陰兵也是最後說道:“二位，我家將軍說了，此事只能由你們，還有錦衣緹騎的那些大人處理，其余的事情，就不要多問了。”

　　“好，我明白了，多謝。”

　　回了一禮，曹破延看著面前陰氣如旋風般撞入空中，消散不見，心中也是思索著這愈發詭異難測的事態。

　　錦衣緹騎、城隍廟還有杜元化所屬的縣衙。

　　這三方本應是通力合作，共保一方平安。

　　哪怕明暗職責有所不同，世人認知有所深淺，但只要這三者能正常運作，上至一州，下至一縣，基本上都能成為人族樂土。

　　可眼下的情況，卻是三者中最為神秘的城隍廟，這個實力也最為強大難測，處於應急保險位置的兜底援手無法派上用場。

　　而杜元化所屬的縣衙，從高翰學都戰死來看，顯然也是死傷慘重，力不從心。

　　至於那追獵幕後黑手而去的錦衣緹騎，曹破延也並不看好。

　　若是他們成功，那米脂縣裡的妖魔斷不會如此猖獗。

　　眼下這些人皮妖魔竟光明正大地屢屢襲擊高府，還能潛藏在杜元化身邊。

　　顯然那些離城而去，打算直搗黃龍的錦衣緹騎們，並未獲得實際的進展。

　　那自己的處境就很尷尬了。

　　自己實際上不屬於三者中任何一個，而若是沒有自己這個“特派員”前來，光以米脂縣本身來說，恐怕還會有不少人遇害。

　　曹破延再一次對詭事的難纏程度有了認知。

　　“杜縣令，我先幫你把米脂縣裡的人皮妖處理了吧。”

　　對曹破延雷厲風行的提議，杜元化自然樂得如此。

　　先是以法眼驗過眾多衙役的真身，隨後借著宵禁的便利，一行人四處出擊，遇到行蹤詭譎的人便立刻帶走收押。

　　不僅如此，縣尉常禹還將那些被襲擊過的人家帶來。

　　米脂縣人口眾多，想一個個清點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這些人群，是嫌疑最大也是風險最大的，首先將他們排除了，剩下一些潛藏著的人皮妖，也只能等日後全縣清查才能將他們揪出來。

　　惶惑悲戚的氣氛彌漫，不時有衙役押著人從四面八方趕來。

　　閉眼凝神的曹破延，卻突然聽到幾聲嘈雜與吵嚷。

　　“大半夜的，各位可真是好大的官威呐！”

　　夾雜了幾句粗鄙罵聲，有漢子戲謔地喊道:“不就是記恨我們武館出錢不出人麽?至於弄出這麽大動靜，怎麽，是想將我們全都殺人滅口了嗎！?”

　　百姓也不是蠢貨。

　　雖說消息渠道肯定比不上官方，但自有他們的人情來往與人際關系。

　　不少人都是認出了其他一些撞過妖鬼的倒霉蛋，一時間本就不安的情緒，被這漢子夾槍帶棒的話語刺激得更加激動。

　　人群開始急速喧鬧沸騰起來。

　　眼看局面開始失控，杜元化也不是什麽無能心軟之輩。

　　眸光一沉，揮了揮手，同樣面色不善的常禹便已拔出刀來，打算先將局面鎮壓住，再好好跟這幾個刺頭算帳。

　　刀柄被人按住，常禹詫異地望去，卻見曹破延笑著搖了搖頭，隨即一步踏出。

　　瞬間，凶煞之威在激昂血氣的支持下噴薄而出，蘊含著凶威的血氣逸散至整片空地，自然也籠罩了其中騷動的眾人。

　　一時間本來鼎沸的人聲如被扼住喉嚨般齊齊消失，只剩驚駭的眼睛惶恐地望來。

　　“都冷靜些了吧?那我們可以好好交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