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裡傳起來的槍聲,在夜靜的山鎮驚起了很多人,但是一陣驚動之後是更加的暗沉和無聲。
起碼萬興商會裡聽見槍聲的三個人只是從桌子跟前站起來,向外面傾聽了一下,吵了兩句嘴,外帶咒罵兩句又坐了下來。
“他娘的強盜進了人家裡霸了人的房子家產,還能在人家裡睡得安穩麽!?你們瞧著,往後小鬼子總沒好日子過的,你兩個也長點心眼,別他娘的隻管給小鬼子賣命,沒準的那夜槍就在你們家裡響起來。”
二彪頭靠坐在一張椅子裡用凶惡的眼光看著身邊兩人,本來萬從和姚老鴉要出外去看個究竟,給他喝止了,顯然他對日本人開槍射殺他的事懷恨在心。
“可你彪兄乍就不明白今時今日日本仔坐鎮著咱徐家灣的山頭,這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黑幫!咱開罪得起麽。”萬從苦著臉對他的彪兄說:“往後這日子可不是咱能說話的,手下還有眾多兄弟跟著吃飯呢,要還想混下去,咱能跟日本人作對麽?”
“這可是支人狠炮凶的軍隊呀,之前的國軍都不頂事,咱小小一個萬興不泊這碼頭能有出路麽。”老鴉子跟著順應一句。
二彪狠狠刮姚鴉子一眼。“你個狗腿子這輩子沒見過這麽強悍的主子吧,是不是日本鬼那兒能給你一官半職,你就能把祖宗十八代給賣了,活脫脫一漢奸相。”
老鴉頭聽著這話很不是滋味,但他歷來受的欺侮話多了,臉皮也磨厚了,嘴裡嘀咕著說了句,祖宗十八代能稱斤賣麽?
二彪聽著氣不打一處來,伸腿顧不得腿上的痛,也無視之前扎了人一飛鏢,一腳將一旁坐著的老鴉子連人帶椅踹到地上。
見此情狀,萬從忙伸手將剛才包扎好傷口的老鴉頭護起來。
“二彪,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咱萬興要還想壓著這地頭吃香喝辣的,那也隻得讓人截著脊梁骨罵了。”萬從不得不為自己和與他站在一個立場的人辯解。
“往後他娘的為小鬼子賣命的事別算上我,身上的傷還痛著呢,那天讓我逮著機會定要讓那鬼頭放血才好解心頭之恨!”
“你們估這是誰如此沷天大膽敢向日本人的軍營裡尋仇?”萬從聽著外面軍營處傳來的槍聲說:“這槍子還打得挺密的,聽這小日本的叫喊聲整個軍營是炸了窩了,咱是不是該找個地兒躲起來?”
“聽槍聲好像是打到軍營後面的街巷上了,我沒估錯的話這是偷襲,對方人很少,槍聲全他娘三八大蓋打的,鬼子機槍都不打說明對方目標小。”
二彪子聽著外面的槍聲說著話,猛地瞪眼看過身邊的兩人,接著道:“這沒準就是咱仇家,花明的獨子,那小子是個狠人,沒有他不敢乾的事,那次夜闖萬興與我交手的人雖蒙著臉,但我知道是他,咱這地頭會武的沒幾個,他算站前頭的。”
“這小子是個大患。”老鴉子說話顯得有些謹慎了,不忘窺視兩位的神色。
“所以我就說嘛,咱得借日本人的手滅了他。”萬從顯得有些激動,伸手拍了老鴉子肩頭。“天亮後你就去日本人那舉報說是花二乾的事,你親眼看見他進了軍營。”
“沒準他今夜就栽了?”老鴉子倒想省事。
“你姚老鴉睡夢去,他不要了你命能閉眼?”二彪說著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口,立馬吐地上,衝姚老鴉壓低聲呼喝:“涼白開呢,換泡茶,槍聲嚇懵你了。”
老鴉頭隻得起身換茶葉,轉過身背對著二彪,
那雙眼卻往後翻著,神色怨怒。 鎮子下方的槍聲響起時,徐三晚本已睡著,但已對槍聲神經敏感的他一觸即醒,撐起身子摸著忱頭下的槍彈,樸向床尾將木窗打開,向外面聽一下山下的響動,便跨腿探身出窗外。
“你小心點!”身後傳來一句很誠心的說話。
徐三晚意外的停了下,心裡想她是什麽時候睡在了床上?但這下子沒什麽比槍戰更讓他上心的了,後腿出到窗外,身體已躍向外面的屋頂。
這時候鎮子裡某些橫亙在兩邊屋簷挾逼的巷路上響起疾亂的腳步和嘈雜的喝罵,顯然是圍堵著山鎮的崗哨和山上方的軍營裡的日軍聞聲而動,向山下集結。
鎮中心那聳在高處崗哨上的探燈也四下裡轉著,光芒投向黑壓壓的屋頂。
卻說花二和麻生面對操場上大批的日軍向著食堂圍堵過來,他們從食堂一旁的房子窗戶翻了進去,密集的子彈追著他們身後射進屋裡,也虧著兩人躲得飛快。
屋裡是個存放炊事雜物和米面糧油的地方,兩人借著存物架的阻擋穿過房子從門口出到一小段過道,過道一邊是通往食堂的門,一邊是通往二樓的樓梯間。
爆炸過後的食堂一遍哀號怒吼,大門處一遍嘈雜的聲音,顯是很多日軍衝進食堂救護三斬藤枝,幾個日軍眼見就要衝到這邊過道的門口,給數槍疾射頂退回去。
原本還想衝進食堂了結三斬太君的花二,隻得領著麻生向樓梯那邊衝去跑向二樓,到得樓梯轉台,下面的鬼子已追到梯口,他們回身放槍打倒了兩個,後面呼拉拉擠出來六七個舉槍向他們射擊。
“往右轉過道盡頭的房子最接近軍營後面的圍牆,咱從窗戶看能不能躍過牆頭。”花二用兩支盒子炮頂著下面逼上來的六七個日軍,對已跑到二樓過道的麻生喊道。
“你趕緊的別管下面的瘋狗了,會咬死你的。”麻生往牆上砸了下手上的手雷,向下面樓梯轉台的牆上扔去,手雷撞在牆上彈向下面的樓梯,下面頓時一陣慌亂呼叫,跟著是一聲爆炸騰起濃烈的煙灰和沉悶的倒地聲。
兩人衝到過道盡頭的房間踹開門跑到窗口推開窗,看見下面隻隔得五六米便是軍營的圍牆,這時已經有日軍追進樓房與圍牆間的空地,看勢要將樓裡的偷襲者堵在屋裡。
“你行不行?先看我的,跟著我的動作。”花二脫掉日軍的帽子和上衣,同時退開敞開的窗戶數步遠,幾個緊湊的跨跑躬身躍上窗台,雙腿蓄力起彈,身體已躍出外面的空中。
麻生緊跟著仿照花二的動作,嘴裡卻埋怨:“平時哄你多支幾招,你卻硬要我臨急抱佛腳。”也跟著撲出了屋外。
下面的日軍發現一前一後奔窗而出的兩道黑影,舉槍亂打,人已沒過牆頭那邊,樓上的追到窗口,發現圍牆那邊的人影,也都舉槍射擊,呼拉叫喊著,一下子附近的房間裡窗戶砰砰撞開,一支支槍向著圍牆外面亂打一氣。
樓下的日軍很快搬來梯子架上牆頭瓟出外面去追擊,接二連三的,有的沒出得外面,被子彈射得從牆頭翻跌落地。
食堂裡的三斬藤枝從驚嚇中轉過神來,還沒來得及撲掉身上臉上的炸彈煙灰和地上的泥灰,對一眾圍在他前後的日軍,以最歇斯底裡的日語呼喊著今夜一定要宰了那兩個太歲頭上動土的支那人!同時對一些認為守護不力的軍曹小隊長狂扇耳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