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又道:“要是能找著當時的接生婆子和產房裡服侍的,一定得想辦法封住她們的嘴,實在不行遠遠打發了吧。
萬一日後這事兒被挑起來,至少別讓這些人把咱家賣了。”
賈政看了賈珠一眼,點了點頭道:“這個你放心,你爹我知道怎麽做。
說起來自從你有了功名,為父對寶玉科舉出仕的事,倒也看得淡了些。
如今他已經五歲了,老太太舍不得,還是不肯讓出來正經上學。
今天又聽你說他這銜玉而誕的事,真是把為父心裡的那一層僥幸戳了個窟窿。就算如今盡力描補,可都過了這麽久了,信不信的,都知道他這回事。
只怕他就算進了官場,路也難走!
如此看來,我覺得還不如讓你弟弟好生讀上幾本書,懂些事理倒也罷了。只是日後,少不得你得多看顧他幾分了。”
賈珠聽完心下明白,政老爹瞧著已是放棄二兒子的前程了。
於是他點了點頭,算是認同老爹的安排,心思電轉間還是想起了很多事。
資料片裡真正的賈珠去世後,政老爹根本沒管寶玉銜玉而誕的事會不會礙別人的眼,依舊是強令寶玉讀書考功名。
當時自己就覺得政老爹這人很是奇怪,竟似不知這其中厲害。
倒是賈母溺愛寶玉,寶玉不讀書也不要緊,也許這還真不是人家老太太糊塗。
等自己到了這頭,又覺得寶玉在女人堆裡混,實在不像個樣子,還不如正經讀讀書。
所以才必得在這位弟弟入學前,把族學整頓好,等寶玉到了年紀,再想辦法把他接出來讀書。
可自始至終,自己就沒想過讓寶玉去科舉出仕的事。當然了,寶玉的身子骨,肯定也不能從武的。
按著資料片,沒賈珠時賈政清楚地知道,自己這一房繼承家業的是寶玉。
如果寶玉不自己考出來,一輩子頂多是個富家翁,可沒本事的富家翁是守不住家業的。
待到寶玉的兒孫輩,可能就真成了京裡的普通富戶了。幾代以後,就是普通旁支的下場。
大概還因著宮裡有女兒元妃在,政老爹想著,還是讓兒子搏一搏科舉,也許不會有什麽事。總而言之,似也是無奈之舉。
一念至此,賈珠心裡又覺得,如今自己來了這邊,政老爹這輩子,估計都不會有這種顧慮了。
就這事兒,政老爹和自個兒已經達成一致,賈珠便把它拋在一邊,轉頭又問賈政:“爹,兒子想知道,陛下和太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賈政聽了悚然一驚,連忙向後看了看,見門窗都關的嚴嚴實實,這才放下心來,壓低聲音道:“你怎麽問這個?”
賈珠道:“爹,沒什麽,我就是問問。”按理說禦前之事,斷不能妄議的。但寶玉那事,因著關系自家,他還是跟老爹說了。
可皇帝陛下一說起太子臉色就不好,這事兒吧,自己知道也就行了,政老爹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但還是得問問老爹,大不了不說今天的事就行了。
賈政見兒子問,不由歎道:“太子是陛下元後所出,因自幼喪母,陛下親自撫養長大,父子感情曾極是深厚。
除他以外的皇子讀書識字,都是跟著太傅少傅這些先生學。獨獨太子當時雖有這些名師,陛下更是親自教導。
太子也不負陛下所望,十幾二十歲上,就才學出眾,聰明非凡,處理政務也極有手腕。
總而言之,
陛下對太子可謂是傾注了全部的心血。 當初因為擔心忙起來顧不上太子,怕宮人照顧不盡心,陛下甚至不顧內閣反對,親自點了太子的奶公做了內務府總管,為的就是要保證太子一應生活起居之物都是最好的。
這內務府總管梁升直到前幾年才因著中飽私囊數額巨大,被禦史參了下去,如今已是被撤了職。但梁升和太子感情依舊很好。
這是陛下第一次公然下了太子臉面。太子又是個驕傲之人,凡事隨心慣了,心下難免也有些不忿。
這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只可惜後來父子二人又經歷了一些風雨,如今之間的隔閡竟越發深了。
像為父這樣遠離中樞的臣子都曉得這事兒,只不過一個個都諱莫如深。”
賈珠還想問問,究竟是什麽緣故。畢竟他對朝局和皇家的事也很關心,賈家的傾覆肯定和二者有關。但問誰都不如問自家人,外人就算問了,人家肯說嗎?
看兒子雙目緊盯著自己, 賈政卻不欲多說了,甚至還叮囑他:“皇家的事不要隨便打聽。
你還年輕,好好做你的官。不要問東問西的,知道的太多對你沒好處。”
賈珠聽了,心下極是鬱悶。這種感覺,仿佛一隻靴子脫了,還有一隻吊在空中,實在是讓人難受。
待回了自己院裡往床上一躺,他還是暗暗琢磨了一回。總覺得太子和皇帝之間的事,沒這麽簡單。
自己當初也做過太子,和父皇的感情一直很好,話說父子之間哪有什麽隔夜仇,至於搞出隔閡嗎?
仔細想來,政老爹不肯說的那些事兒,恐怕才是關鍵之處。
至於所謂的內務府總管之事,看起來不過是個導火索。搞不好是老爹避重就輕,拿來敷衍自己的。
只可惜自己這嫩殼老芯的,閱歷可是比真正十六歲的人高出了不止一籌去。
突然,賈珠似是想到了什麽,腦中靈光一閃,可惜卻沒抓住。他扼腕地錘了床榻一下:“算了算了,睡覺睡覺!”
自這次進宮後,賈珠倒是有段時間沒再去了。因著皇帝陛下給的新差使,賈珠多是跟著戶部、鴻臚寺,與佛郎機使者進行海貿談判。
因著汪閣老忙於處理軍國大事,此事自是讓戶部先打頭陣,待差不離了,內閣再開會商議。
既然皇帝都說了讓太子也參加,賈珠也算是第一次見到了這位太子。
其實上次大朝會太子也來了,可惜賈珠當時,一門心思都在佛郎機使者身上。再者也是離得遠了些,在殿上他完全沒有關注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