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夫不懂織機的事,但聽這管事一說,不由心下一喜。他面上露出個笑來,語氣難掩一絲急切:“老吳,此話當真?”
那吳管事連連點頭:“東家,千真萬確。我在織坊幹了一輩子,這雙眼睛再不會錯的。”
薛姨夫聽罷心下一松:“好,先下去吧,後面我再找你說話。對了,這件事千萬保密,不可讓人知道。”
雖然薛東家面上笑吟吟的,吳管事卻深知這位厲害,連忙應了:“您隻管放心,這事我必爛在肚子裡的。”這才連忙行禮下去。
賈珠瞅著這位薛姨夫馭下有方,也不由放心幾分。眼下織造行業競爭激烈,萬一泄露出去,那才是給他人做嫁衣呢。
見自家管事也極是認可這圖紙上的新式織機,薛姨夫心下知道這事八成錯不了,倒也覺得這外甥還算有誠意,並不是想借著送藥薅自家羊毛。
畢竟前後一聯系,賈珠專程送藥、自己感謝、賈珠再提要求,怎麽看怎麽有些蹊蹺。
見這小子倒也不是佔便宜,薛姨夫笑得真誠多了:“你既肯拿出這樣的東西,大不了用你家下人的名義做生意就是,何須與我家一起呢?”
賈珠無奈擺了擺手:“姨夫哪裡知道,我家裡下人都不是做生意的好手。我如今大好仕途,也不可能分神在這上面。
且我是榮國府二房一脈,若是自己出面賺了錢,這銀子怎麽分?
還不如找個生意上的強援,我家吃入股分成就是了。到時候也不是我為自家賺銀子,直接交到公中去,卻是添了一家子嚼用。
只不過這樣一來,少不得您日後多照拂我家管事的一二了。”
薛姨夫見他竟不是給自己賺私房錢,而是為了整個榮國府,不由高看這少年一眼,更覺他心胸開闊,不是那等蠅營狗苟之人,先前自己所猜,竟是看低了這人。
於是略一沉吟,已是應了:“這事我同意。只不過怎麽分成呢?你家這邊,誰來接手這攤子事?”
賈珠見他還算爽快,心下也很滿意,連忙道:“因著外甥這幾日就要回京,所以等回京之後,跟家裡商量了人選,就讓那人下來接手後續的事。
至於分成,如果外甥出資製造織機,那我們這邊想佔五成。若是姨夫這邊願意自己製作,外甥便以圖紙入股,隻佔三成便是了。
此外,我會想辦法聯絡佛郎機人,確保貿易暢通。”
賈珠和卡比利爾幾人告別時,卡比利爾給了他一個聯系地址,說是有事可以直接去廣州港那個地方找他們。
至於賈珠的另一層打算,卻先不必讓薛姨夫知曉。他想促成水師護航商船海貿,到時候不僅是佛郎機,他們面對的外邦商人就多了,銷路上面,更是不必發愁。這樣一來,自家拿這樣的分成也理直氣壯。
薛姨夫卻並不覺得賈珠要的多,又見這少年胸有成竹,一看就是心中自有韜略,心下也很滿意。
無他,他一向是個精明人,也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外甥年輕,他開始是擔心這位覺得賺錢容易,一拍腦袋就要做生意。
萬一到時候虧了,倒讓兩家面上都不好看。且這小子若是個外行愛指揮內行的,更會生出一番齟齬。
眼下看他心有成算,薛姨夫對合股之事也算有了信心。一時又想起自家本就和王家一直合作,這些年王家靠著自家賺了不少錢,吃相卻不好看。
大管事不止一次過來告狀,說是王家管事十分輕慢,
且還想把份子佔多些呢。 好在和王家的海貿生意各類都有,倒也不局限在綢緞上面,賈家想進來分杯羹,且還算有誠意,來就來吧。
說不定以後還能看賈家和王家角力,自家反倒能作壁上觀。
這麽一想,薛姨夫拍板道:“你們離得遠,到底不方便。這製造絲綢織機的事,我家這邊有匠人,一力承擔了便是。你們那邊還是先確定生意出面人選才好。
至於每半年的帳目,到時候讓你家管事帶回京裡去。”
頓了頓,他又道:“那棉布織機,要不還是我家這邊想辦法吧?本來我就打算把棉布鋪子開到松江,到時候收購一個現成的織坊就好,裡面自有織機。再不濟,找匠人打造便是了。
你家在京城,怕是不方便常去松江,還不如把織機的錢折進份子裡, 也省的你操心織機的事了。”
賈珠聽他這麽說,倒也覺得有理。他本打算隻給薛家絲綢織機的圖紙,棉布織機的事自己想辦法。
但確如薛姨夫所說,賈家長居京城,他雖有把握家裡一定會同意和薛家合作的事,可一來一回少說也得十幾二十天,路上太消耗時間,織機上面就耽擱事了。
眼下他有的只是絲綢織機、棉布織機兩張新式圖紙,並沒有足夠的現銀給棉布織機作價入股。
但既然絲綢織機的新圖紙就能讓薛姨夫同意自家不花一文錢入股,棉布織機的新圖紙應該也可以吧?
於是琢磨了一回,賈珠還是拿出棉布織機的圖紙遞給薛姨夫,開口道:“這是棉布織機的改造圖紙。外甥本打算造出織機後,尋個機會把這圖紙捐給朝廷,所以之前就沒提這圖紙的事。
實話跟您說吧,我雖看好這棉布生意,但也不指著它像綢緞一樣賺大錢。這年頭,人們多是愛絲綢的。
海貿這邊,能用松江棉布賺些錢、搶佔海外市場自然好,但跟棉布比,海貿的大頭還在絲綢上。
我想做棉布生意,一是因為海貿這邊還未有布商大量湧進,這正是個好機會。
二是想借機擴大松江棉布生產、推廣棉布,即使海貿上棉布真的不成,咱們也可以在國內賣。
說起來松江棉布眼下價格雖高,但只要產量上去了,單價自然比現下要低些,到時候正好便於在國內推廣。
況本朝自太祖以來,一直鼓勵廣種棉花,就是想讓百姓人人都有棉布衣裳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