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大哥這麽說,元春才歡歡喜喜收了,又福了一福,輕聲謝過馮紫英。
風吹過帷帽,馮紫英瞥見元春的秀美面龐,一時竟有些移不開眼。
雖然珠弟長相亦是不凡,但自己從來沒想過人家妹妹長什麽樣。今日一瞧,竟是平生未見之美貌!
賈珠見馮紫英愣住,一個勁地盯著自家妹妹,元春也已是有些手足無措,隔著帷帽都知道她的羞窘,他連忙重重咳了一聲:“咱們該走了,別擋著人家做生意!”
馮紫英這才回神,連忙道:“走吧走吧,我們一起。”怕賈珠不高興,他不敢多看元春,隻賣力地介紹街上哪家食鋪好吃,又帶幾人到飛天樓看焰火。
李紈和元春見著此景,皆是目醉神迷。她們哪裡見過這等景象?就是家裡放炮仗,那也是男人們在外頭玩的,她們自是不得見。今日遇著這樣的絢爛夜空,都深覺不虛此行。
元春喃喃道:“這大概就是辛稼軒所說,東風夜放花千樹了。”
馮紫英自是知道辛稼軒,聞言扭頭望向元春,隻覺她不僅人美,亦難得讀書識字。他心中生出幾分漣漪,一時卻沒有言語。
直到亥時二刻,焰火不再燃放,幾人這才離開繁華街市,往賈府而去。
賈珠看馮紫英還跟著自家,不由挑了挑眉:“馮兄,天色已晚,不用送我們了,你先回去吧。”
馮紫英卻擺了擺手:“你一個人帶弟妹和妹妹出來不大安全,我送一送也放心。”
賈珠聽了眉頭一跳,什麽時候我妹妹成了你妹妹了?自己身邊有一隊護衛,還有丫鬟小廝,哪裡就是一個人了!再者,你有什麽不放心的?
不過畢竟這麽熟了,也不好駁了人家面子,便任由馮老兄送自家人回府,賈珠這才跟對方告別。
望著榮國府側門在眼前關上,馮紫英拋開些微的悵然,這才轉身對小廝道:“走吧,我們也回去。”
第二天便是衙門開印的日子,大明宮裡,也要舉行新年第一次大朝會。
賈家有官職的男人們早早就起來了,五更天已經齊刷刷進了含元殿。
賈珠這等芝麻綠豆小官,身著一身黃瓜綠官服也站在隊尾。過了這個把月,他已經許久沒有早起了,此時正強忍著沒有打出哈欠來。
好在沒過多久,皇帝陛下就登了禦座開始議事。賈珠看啟泰帝過了個年也沒變胖,不禁感慨了一回:果然這位子換誰都難坐啊!
他聽了一會兒就開始走神,直到四皇子稟報賑災之事。雖然距離太遠看不到啟泰帝的表情,但明顯能感到這位陛下此刻心情不錯。
四皇子說完,又奏請為義商封賞。啟泰帝微微頷首:“此事正該褒獎,著內閣商議後回稟朕。”內閣汪閣老為首的閣臣均無異議。
無他,本朝做官,非有功於社稷的軍功外不得封爵。當然,外戚和衍聖公一家除外。
賑災中這兩位商賈雖深明大義,但不屬於封爵的類型,自然不必太過上心,於是大家都沒有當回事。
見瑞王在奏折裡沒為自己請功,賈珠倒也不惱。畢竟他去年半年裡就連升兩級,實在是太快了些。若是為著賑災的事再賞,怕是要礙別人的眼了。
且四皇子也沒有提他自個兒,可啟泰帝怎麽會忘了兒子呢?連帶著他這個一道去的跟班,也不會少了好處的。
所以賈珠心態挺不錯,有那好事者偷偷瞄他,也看不出這位小年輕臉上有什麽不滿來。見狀,
這些人難免暗罵他一句城府深,小兔崽子竟讓人捉摸不透。 待到散朝,賈珠正往外走,卻有小內侍叫住他:“賈大人留步,陛下有請。”
賈珠微微一愣,很快回過神來,就跟著往回走。他路上笑問這人:“敢問公公,陛下找我什麽事啊?”
這位小內侍看起來也不過十四五歲,連忙謙道:“不敢當公公二字,是奴才的乾爹戴公公托奴才來傳話的。”
賈珠見這小內侍嘴還挺緊,也不再多問。待到了養心殿,啟泰帝正由內侍服侍著換常服,聽聞賈珠在殿外,不由勾起唇角:“快讓他進來,外面天冷。”
於是等小賈大人進來,瞅見的就是剛剛換好常服的皇帝陛下。他行過禮揀了個繡凳坐了,啟泰帝笑問:“這年過得不錯吧?”
賈珠不清楚老皇帝是不是知道了昨天自家逛街的事, 連忙主動交代了上元節外頭的熱鬧,聽得啟泰帝也流露出幾許向往來。
這位陛下也就前些年南巡過,其他時候少有機會出去。上元夜這種民間的熱鬧,為著安全也不會讓他去看的。
其實賈珠當初也沒逛過上元夜市,只是在豹房仿了條街罷了,到底比不上外頭的好玩。
不過現下自己是文官賈珠,當然不會提議讓陛下白龍魚服。畢竟要是讓清流知道,少不得要參自己媚上。這可不是什麽好名聲,他還要在清流混呢!
等賈珠說完外頭的熱鬧,啟泰帝呷了口茶,笑眯眯道:“外頭如此盛景,朕也就放心了。說起來這次賑災,你和瑞王出力頗多。他府裡的嚴奎朕都給了賞賜,卻不知給你賞些什麽。”
賈珠一聽連忙擺手:“陛下厚愛,小臣愧不敢當。這次不過給四殿下打打下手,臣不敢居功。”
笑話,雖然他也覺得自己這事辦的漂亮,但瑞王是啟泰帝的親兒子,自己也不能因著陛下長得像親爹,就妄想越過人家兒子呀!
啟泰帝見他這般,笑著撚起一顆棗子吃了:“倒也不必這般謙虛,朕心裡是知道的。只是你去年才被擢升,眼下倒不好封賞了。說起來,你可有什麽想法?”
朱楹也不知怎的,就是看賈珠順眼,很不想委屈了他。所以雖不能給這孩子升一升,也想親口給他說一聲。
賈珠見陛下的目光不似作偽,還帶著些對少年臣子的欣賞,他心思電轉,連忙笑著問道:“小臣想離陛下近些,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