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柏宛若無頭蒼蠅,在這片詭譎的區域狂奔,他想要清醒回來,讓分去的心神回歸清醒界,卻是不能。
而且現在並非脫離此境的最佳時期,他還沒有找到邪異之源。那個巫女看起來毫無破綻,除此之外,他還希望看到更多的記憶,得知一些關鍵信息,讓他弄清楚他面對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然而那巫女的念咒竟穿越時空,讓他中了招,陷入了異境。林柏推測,那群人跟自己進入的肯定不是一個世界,不然為什麽沒看到他們。
“伯伯,我現在很不好。”林柏漸漸停下腳步,與許昌平交流,“我看到了一個全是色彩的世界。它們似乎有一種流動的性質,環繞在我周身,但我摸不到它們。左邊有紫色,那種純粹的紫,紫羅蘭的紫。右邊有一種金色,金燦燦得就像太陽一般。在我的前面……”
許老伯觀察著白燭,那些焰色的位置與林柏所言完全一致,且隨其在異界的行動,那些顏色也有著許多變化。
林柏也發現了,他冷靜下來以後,周圍的色彩似乎是某種存在的光譜呈現。要是他有很大的情緒波動,或者是行為刺激,那些顏色就會被攪動,碰撞出各式各樣的色彩。
這種顏色與其說是顏料,不如說是被拆解的芒光。
難道說,這是一個有規則的世界,而非完全的混沌染缸。
他朝著紫色()的方位走去。
紫色是一種獨特的顏色,這是他在高中時就學過的知識。而在愛手藝想必也因其性質,也時常於文中展現。
印象最深的一篇便是《魔女屋中之夢》,在那吱嘎作響的閣樓中,被那誘人的光芒充滿,那是來自其他維度的現象……
這一段路很長,當將近這片區域的邊界,他忽然意識到,這裡不僅有可見光,還有不可見光。用他局限的雙眼是根本無法看見的。他會暴露在一片極其廣沃,又極其危險的區域。純粹的色光能將他深深的傷害。
他還沒忘記《星之彩》的威力,那些東西,天啊,還是留在這些絢麗的色光中好了。
但坐以待斃絕非最佳選擇,純度這麽高的顏色,他都快瞎了!
異界怎麽可能會是避世桃園,人類這種充滿局限的物種,在這種地方待久了必定是致命的。
忽然,這些色彩又開始攪動起來。
他一個踉蹌,發現自己正在往下墜落!
這些顏色的明度越來越高越來越高,最後混合成極其明亮的白光。
他緊緊合上眼,但這白光依然在灼燒著他的雙目、灼燒著皮膚。
清醒界中,那些火苗變成白光,照在冒著白煙的泥人上。
許老伯不能踏入陣法,只能眼睜睜看著林柏痛苦地扭曲身體。
在亮光中,某種實體物質緊緊裹住了林柏,一點點將他吞沒,一點點向下擠壓。
那光不再刺目,灼燒的感覺也逐漸減輕。他睜開眼睛,在他的周身,是某種類纖維的物質構成的壁壘,由一種奇異的排列方式組成細密的結構,其中有許多的孔洞。
原來那些白光被那些空洞吸去了不少,所以沒有那麽刺眼了。
他現在完全動彈不得,只能被動地任由那些壁壘把他送去某個終點。
他揣測,或許這是某種有生命的未知物種,而自己正在它的體內!
雖然這聽起來很可怕,但只要想到自己的肉身正完好無損地待在清醒世界,只要再忍一忍,找到那個邪異之源,然後用“林老爺”的靈火焚燒,
便能一勞永逸。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感覺豁然開朗,一身輕松。
他落在了一片高草地上。
許多彩色的光芒慢慢被草地吸收,僅僅將一種顏色反彈回去。
林柏驚訝地發現,他能看到這平時所無法看見的自然規律。
環顧四周,到處都是驚異無比的現象。一切平凡常見的事物竟如此迷人,像畫一般迷人。他向來不懂藝術,但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那些藝術家們眼中的世界。
也難怪,那些異常的現象時時能牽動他們敏感的神經,讓他們如飛蛾撲火般前赴後繼地追隨美麗又毫無人類情感的光芒。
“林柏你出來了?”許老伯看見林柏的身體已然放松,白燭也恢復了正常的色彩。
“好像是,但是我不知道這裡是哪兒。”
他站起身來,隨意向一個方向走去。
遠處,有無數陌生的玄色尖塔戳破天際,亦有無數低矮的房屋簇擁著它們。
危機感冉冉而升,林柏忽然發現,他並沒有回到現實世界的記憶中去,而是到了另一個異界。雖然看起來跟現實世界有些相似,但在許多方面都表明,他被困住了!
“我的天呐。”林柏趕忙向許昌平求助,“我根本沒有出來!你快幫我想想辦法。《玄君經》裡有沒有記述過這種情況?”
“你忘了,我看不懂《玄君經》,看來只能去求‘林老爺’他老人家了。”許老伯匆匆離開倉房,取來幾個空白符紙與筆。
焦慮的林柏不知不覺踏上了一條極其寬、極其漫長的大道上。路邊種滿了各式奇花異草,它們長得極其大、極其高、又極其妖豔。它們在光芒之下舞著蹈著,試圖抓住他到目光,讓他沉溺其中,欣賞到猴年馬月去。
然而他無暇欣賞那些花草,他希翼能逮著一兩人影,求問如何從這裡出去!
過了許久,他停在一扇敞開的巨門前,原來他先前看到的城樓塔牆竟是如此高大,不知是為誰設計的。
那些建築的尺寸真是太誇張了。而更令人擔憂的,便是他走到現在,別說是人,連半個動物的影子都沒有。或許換句話說,是他能理解的動物。
不過好在許老伯已經將符紙畫完了,貼在陣法的周圍,並念誦特定的祈文。
在富有節奏感的祈文下,一團白霧飄入倉房,將陣法團團包圍。
在林柏的視角下,天忽然起了霧,慢慢降落於地。五彩的光芒逐漸黯淡,詭譎的景色被這潔白的輕紗遮擋。
他的心也隨之安定下來。
……
待白霧漸漸散去,林柏出現在祠堂中。
林家人與巫女都不見了蹤影。
“呼,回來了。”
他跨過門檻,東張西望。穿過農田,一些衣著簡樸的農民正在收玉米。
“爺爺,爺爺。”
稚嫩的聲音從玉米叢中傳來,林柏回過頭去,看見一個小孩兒正拽著一位老農的衣角。
“一邊玩去,別礙著老子。”
“爺爺,我剛剛好像看到那個小房子門口有一些人忽然消失了。”
“真能扯犢子。”那個老農扒著葉子,嫻熟地將黃澄澄的苞米摘下。
“爺爺,我說的是真的。”
老農慢慢將背上的筐子摘下,回頭望去。只見遠處的小路上,空留一隊馬車,卻不見一人。老人揉了揉眼,扯著嗓子招呼田裡的其他人。
許久,他們放下農具,聚在馬車邊上。
“那不是林家人的馬車嗎?他們人都去哪兒了?”
“俺記得他們早上還過來祭祖呢!”
那日,小城裡傳遍了林家人失蹤之案,驚動了當地縣令。
但並非所有的林家人都失蹤了,幾年前,林府出了個秀才,經過重重選拔繼而進京趕考,已被封官進爵,遠在他鄉做官,幸而逃過此劫。
林柏見那肅穆公堂前擠滿了人,有人說,近日有一外鄉異族巫女踏足此地,寄住於林府,此事定與其相關。
“把那巫女帶上堂來!”
話未畢,一位渾身戴銀、衣著鮮豔的女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你們來問我,真可謂上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