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秦國東北邊境,威遠堡。
這是秦國與魏國河西郡交界處的一個城堡,不大,但很堅固,此次,秦國進犯河西,威遠堡不僅是橋頭堡,也是重要的後勤補給樞紐,極其重要。
秦軍龐城慘敗後,殘部連夜狂奔數十裡,逃回於此。
此時,雖已入夜,但位於威遠堡中央的衙署卻是燈火通明,贏虔、贏渠梁、庶長國等一眾僥幸逃生的秦軍將領都不安的聚集在一間大屋前,個個神情憂慮、惶恐不矣。
原因很簡單——秦公贏連,傷情危急!
龐涓的一箭,本就將贏連傷得不輕,又因急於逃脫,連夜狂奔,不及療傷。
所以,剛至威遠堡,贏連便倒下了。
這下,可把贏虔、贏渠梁和眾將都急壞了,秦軍已經慘敗至此,如果連贏連這個當家人也有個三長兩短,那秦國真的便要天塌地陷了。
看著軍醫入內良久,卻久久不出,眾將都不禁憂心如焚,有種極為不妙的預感。
“怎、怎麽還不出來?大哥,父、父親不會有事吧?”贏渠梁畢竟年輕一些,跟父親感覺又極好,心中一急一亂,便是落了淚。
贏虔到底年長一些,尚能鎮定,抱住贏渠梁安慰道:“二弟,別擔心,父親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嗯。”贏渠梁擦了擦眼淚。
“吱咯——”就在這時,房門開了,一名醫官匆匆走了進來,一臉沮喪。
“林大人,父親怎麽樣了?”
“是啊,秦公怎麽樣了?”
……
眾將頓時一湧向前,把醫官圍住,那是一個七嘴八舌。
醫官一臉黯然,搖頭無語。
眾將心中一沉,頓時都啞然了——莫、莫非秦公已經,不、不可能!
“林大人,”贏虔一把抓住醫官的雙肩,神情猙獰,厲聲道:“父親到底怎麽樣了?你說話啊。”
“大公子,”醫官也垂下淚來,一臉痛苦和無奈:“秦公體內的箭頭倒是順利的取了下來,傷情雖重,本無性命之憂,但是,魏人陰毒的在箭頭上抹了毒藥和牛馬尿,秦公又奔馳一夜,毒性早已滲入內腑,如今,高燒不退、暈迷不醒,已是藥石無效、難以回天了!”
“什麽!?”
這一下,贏虔等人猶如五雷轟頂,眼前金星亂冒,將點便要暈厥過去。
“林大人,”庶長國急了,一把搶過醫官,苦苦哀求:“如今形勢危急,秦國不能沒有秦公啊,請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我、我庶長國給你跪下了。”
“庶長將軍休要如此。”醫官一把扶住庶長國,滿臉愧色的哽咽道:“林某身為秦人,君父有難,何敢不盡力!?只是,我等想盡了辦法,也是束手無策,都是林某無能啊!”
說到此處,醫官也是號啕大哭起來。
四周一片死寂,贏虔等眾將全都傻了,個個神情面如死灰,絕望的呆立著。
難道,秦國就這樣要完了嗎!?
就在這時,一名宦官急急衝出大屋,面帶喜色道:“君、君上醒了,召兩位公子和諸位將軍入內。”
贏虔一聽大喜,急對醫官道:“林大人,你聽,父親醒了,您快去看看,是不是有救了?”
“是啊,林大人,您快再去看看。”諸將也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本已絕望的眼眸中紛紛閃動著激動、希冀的目光。
醫官卻是面如死灰,顫聲道:“諸位將軍,君、君上這已經是回光返照了啊,
大家還、還是趕緊去見見君上吧,時間恐怕已、已經不多了。” 四周又是一片死寂,這一回,眾人是絕望到了深淵,心真是比寒冰還涼。
“父親——”忽然,贏渠梁大哭著衝進了屋內,贏虔等人回過神,也默默地跟了上去。
室內,贏連躺在榻上,一臉病態的潮紅,但精神似乎極好,仿佛沒什麽大礙。
這情況,果然跟大家所知的回光返照相似。
“父親——”
“秦公——”
……
眾將心中酸楚、哀傷無比,紛紛撲倒在地,嗚嗚痛哭起來,仿佛天塌地陷一般。
榻上的贏連緩緩打量了一下眾人,卻不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禁心中一沉,顫聲道:“章、章老將軍呢?”
眾人一片沉寂,人人臉色哀傷地低著頭,沒人敢說話。
“快、快說。”贏連有些急了,猛地咳嗽起來:“怎麽,本公說話不管用了?”
“父親,”贏渠梁哽咽著道:“據潰兵回報,章老將軍不幸,突圍時被魏將李玉所殺,以身殉國了。”
“啊!”贏連大叫一聲,一口熱血‘撲’地噴將出來。
顯然,這個消息對他的打擊非常大。
“父親!”
“秦公!”
……
贏虔等人頓時一片慌亂,近身的宦官也慌忙上前,替贏連擦去了嘴角的血跡。
“不用忙了。”贏連卻吃力地擺了擺手,示意宦官退下,再看那臉色,已是一片慘白、氣若遊絲,顯然,章老將軍的死訊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抽幹了贏連最後的一絲生命力。
緩緩掃視了一下一臉焦急的兒子和眾人,贏連輕歎一聲,痛責不矣:“此次出征,本以為能收復故土,複興秦國,卻不想慘敗於龐城、損兵折將,大傷秦國元氣,此皆是本公之過也。如今,秦國危若累卵,有亡國之憂,若是秦國因此而亡,本公縱歸於九泉之下,亦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
“秦公請勿自責。”庶長國一聽,急忙哽咽道:“我秦國立國數百年,什麽樣的險關沒遇到過,只要有您在,咱們老秦人就一定能挺過這次難關。”
“呵呵,不用安慰我了。”贏連卻是自嘲地笑了笑:“本公的傷自己明白,這一關是撐不過去了。本公死,不要緊,但秦國,一定不能亡!”
說到這裡,贏連目視贏虔和贏渠梁道:“本公死後,由嫡子渠梁繼任國君,贏虔輔政,你們兄弟二人要答應為父,一定要同心協心保住秦國並光大之。”
“父親——”贏渠梁一聽贏連在交待後事,不禁號啕大哭起來,哀傷無比。
贏虔雖然也非常傷痛,但好歹年長一些,還算鎮定,哽咽道:“父親請放心,虔一定輔佐好二弟,保住秦國,光大秦國。”
贏連又掃視了一下庶長國等人,艱難道:“還有你們,答應本公,務必竭心盡力輔佐新君,渡此難關。”
“是,秦公。”
庶長國等人也是痛哭失聲。
贏連松了口氣,似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仰面向天,喃喃自語道:“本公雄心一片,卻落得如此下場,真不甘心啊——”
話音落處,雙目緩緩閉合,以至再無聲息。
醫官上前一看,用手試了試鼻息,頓時大哭於地:“諸位,秦公——去了!”
“父親——”
“秦公——”
……
頓時,威遠堡內哀聲震天,白帆飄蕩,三軍舉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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