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 晨。
安邑西郊,十裡外,一座巨大的拜將台巍然聳立,只見旌旗漫卷,甲士林立,威嚴非常。
而在三天前,這裡還是一片平地。
有道是國家之力,排山蹈海,魏瑩一聲令下,數萬民夫隻用了三天便築成了此台。
此時,上百魏國公室、貴族、文武官員分立台下,一片肅穆。
而魏瑩卻站在台上,也是神情肅然,靜靜地等待著一旁的天官宣布著吉時。
終於,那白頭蒼蒼的天官看了看日晷,走到魏瑩身邊,恭聲道:“大王,吉時已到,可以開時了。”
“好,你宣布吧。”魏瑩神態威嚴地點點頭。
“諾。”天官運了運氣,清亮的嗓音瞬間傳遍台下:“吉時已至,拜將開始,有請龐大將軍!”
“有請龐大將軍!”馬上,有甲士依然傳話,直至遠處。
很快,一位身貫金盔金甲、腳踏金絲鹿皮靴、後披銀色披風、腰胯佩劍的年輕將軍從遠方穩穩走來,走在那鋪著紅色地毯,象征著權力和榮耀的拜將之路上。
不是龐涓,又是何人!
此時的龐涓,真個是威風凜凜、極盡榮耀,這是多少人一生夢寢以求、卻終不可得的成就啊!
而他龐涓,卻是輕而易舉地就得了。
這種自豪,讓龐涓心懷激蕩,幾乎不能自矣,恨不得立時便提劍奔赴沙場,以報君恩之浩蕩。
須臾,當龐涓走過兩側那上百名由公室、貴族、文武大員組成的隊列時,一片仇恨、嫉妒、蔑視的目光紛紛掃來,還有那不憤的竊竊私語:
“原來就是這小子啊,也沒三頭六臂嗎,憑什麽能當大將軍?”
“就是,一無戰功,二無資歷,難道鬼谷弟子的名頭就了不起嗎?不知道魏侯怎麽就如此看重這小子。”
“哼,我倒要看看,軍中如何服他。反正老夫是第一個不服。”
“我看,這小子也就嘴上的一點本事,要不了多久,就會自己滾蛋了。”
……
聽著四周傳來的冷言冷語,龐涓卻是不為所動,腳下反而走得越發的穩了。
在他看來,強者隻用行動說話,只有弱者,才會喋喋不休。
然而,當龐涓走到隊列的最前方時,右手邊傳來一聲輕蔑的冷哼,他稍微住腳,轉頭看去。
別人的冷嘲熱諷,龐涓可以不在乎,但這個位置之人,他卻不能視之不理。
因為,這是一國丞相的位置。
只見右側,在文、武官員隊列的最前方,傲立一人,五旬出頭,神情傲然,氣度威嚴,一縷美須微微泛白,卻是保養得十分齊整、美觀,顯然是個重視儀表之人。
龐涓知道,此人應該就是現在的魏國丞相——公叔座了!
此人,乃是魏瑩之叔,魏武侯死後,更是擁立魏瑩即位的第一人,功勳赫赫。
因此,即便是魏瑩,也對公叔座禮遇三分。
龐涓淡淡一笑:“這位想必就是公叔老丞相吧?怎麽,您對龐某似乎有意見?”
公叔座冷哼一聲,一臉輕蔑道:“黃口小兒,汝有何本領可以據此高位?豈不讓諸侯笑我魏國無人?”
由於幼時的不幸,龐涓的自我保護心理極強,當即冷冷地反唇以譏道:“老丞相年老體衰、頭暈眼花,我看,還是早點辭官的好,否則,萬一耽誤了國家大事,豈不讓別國恥笑?”
“你——”公叔座大怒,氣得臉色鐵青,
渾身發抖。 以他的顯赫地位,這麽多年了,便連魏侯也對他禮敬三分,又有何人敢這般譏諷於他。
更糟的是,公叔座這個人,心眼一向很小。
此人一向最見不得別人比他風光,更是有睚眥必報的性子,此時,龐涓兩者都佔全了,可想而知,公叔座心中對其恨到了什麽程度。
龐涓卻是對公叔座的滔天怒火視若無睹,傲然道:“男兒當立,當以功績為先,只有懦夫才逞口舌之利,老丞相若不服龐某,隻管戰場上比個高低。”
說著,龐涓便是揚長而去,根本不屑再於公叔座爭辯。
“太狂妄了,豈敢對公叔丞相如此無禮。”
“就是,且先等著,我倒要看看,這年毛頭小子能有什麽樣的本事。”
……
公叔座旁,幾個有所耳聞的文臣武將,不禁都有些替他憤憤不平,大加吐槽。
公叔座也是咬牙切齒,恨不得吃了龐涓。
要知道,在戰國時期,丞相雖是文職,但領兵作戰,也是司空見慣之事。
公叔座也是如此,多年來縱橫沙場,罕有一敗,名聲赫赫。
此時,見得龐涓竟然‘不知死活’地向其挑釁,不禁暗暗冷笑:小子,你且先狂。等你哪天打了敗仗,老夫不整得你欲仙欲死,就不算完。
隻說龐涓,昂然直上拜將台,一撩甲裙,單膝拜倒:“臣龐涓,拜見魏侯。請恕甲胄在身,不能全禮。”
“將軍免禮。”魏瑩連忙相扶,懇切道:“從此今後,寡人便有賴愛卿了。”
“臣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龐涓也是毫不含糊。
“好,拜將開始吧。”魏瑩當即高興地轉向天官,正色吩咐了下去。
“諾。”老天官當即揚聲宣示:“吉時已到,拜將開始。請符、印、令劍!”
馬上,有三名甲士端著三隻托盤,快步上前。
第一隻托盤裡,是一隻黃金大印,約有拳頭大小,印紐是一隻威嚴的猛獅。
這是帥印,一國軍權之象征!
第二隻托盤裡,卻是一種黃金符印,雕有猛虎紋飾,然而,卻只有半隻。
這是虎符,乃是調兵之信物。
自古以來,為了避免軍隊叛亂,治軍之權和調兵之權就是分開的,而用來調兵的,就是虎符。
虎符一般分兩半,將領處一半,君王處一半。
只有兩隻符符合一,將領才有權調動軍隊,進行平叛、對外征討等事務。
否則,無符調兵,即為叛亂。
第三隻托盤裡,卻是一隻金劍,劍鞘通體雲紋,劍柄鑲有明珠,華美異常。
此劍,乃是王命之劍,後世又稱‘尚方寶劍’、‘天子劍’等。
有此劍在身,便如君王親至,軍中若有膽敢不聽號令者,便可先斬後奏。
這三樣東西合一,便賦予了大將軍一職的無上權威!
“請魏侯授大將軍印!”天官宣布。
魏瑩即鄭重其事的拿起帥印,交與龐涓道:“軍國大事,千鈞重擔,望卿謹慎。”
“謹遵君命。”龐涓拜倒接印。
如此禮儀,重複了三遍,這才將帥印、虎符、令印三者盡數授於龐涓。
“龐愛卿,”魏瑩這才又扶起龐涓,笑呵呵道:“城中已為你備好府邸,家丁、仆役俱全,你且先回府中熟悉一下,然後,寡人在宮中設宴,慶祝龐愛卿榮任大將軍一職。”
龐涓卻是斷然拒絕:“大王厚意,臣心領,臣想這便奔赴軍營,開始練兵。”
“啊!?”魏瑩愕然:“魏愛卿何必如此著急?”
龐涓慨然道:“魏侯以國士待臣,臣自當以國士報之,為國練兵,隻恨不能分身兩用,何敢遲乎?”
“好,好。”魏瑩心中大為高興,果然是年輕人,端得雷厲風行,讚賞道:“那麽,這頓酒宴寡人先替愛卿留著,等愛卿練兵有成,寡人再與愛卿痛飲。”
“謝大王。”龐涓答應得一臉自信:“那臣便告辭了。”
“且慢。”魏瑩叫住了龐涓,轉頭道:“魏爭何在?”
“末將在。”一旁,馬上閃現出一名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小將,躬身領命。
“龐愛卿,”魏瑩微微一笑:“你孤身從軍,沒有親近之人,難免有些不便。這個魏爭,乃是公族子弟,還算得力,寡人將他送與你做親衛如何?”
龐涓一愣,隨即明白了魏瑩的意圖。
魏瑩這是料到,他在軍中恐怕會遇到很多刁難,這是借魏爭來替自己站台助威啊。
“多謝魏侯厚意,臣愧領了。”龐涓可不傻,當然不會拒絕魏瑩的好意。他剛剛下山,在魏國人生地不熟的,自然也需要一、二親信之人幫忙,否則,有了問題,總不能老去麻煩大師兄白圭吧,人家也很忙的。
“嗯。”魏瑩點點頭,衝魏爭威嚴道:“魏爭,寡人的話你聽清見了沒有?”
“聽見了。”魏爭肅然道:“末將必然以大將軍之命是從,不負魏侯所托。”
“好。”魏瑩擺擺手道:“你即便領大將軍去軍營吧。”
“諾。”魏爭領命,即上前恭聲道:“大將軍,以後末將就托您照顧了。請!”
“一起努力吧。”龐涓微笑著拍了拍魏爭的肩膀,他們兩個都是年輕人,應該很好溝通,轉頭向魏瑩拱手道:“魏侯,那臣這就去了。”
“寡人等愛卿的好消息。”魏瑩點點頭,頗有些戀戀不舍,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一種東西。
“臣告辭。”龐涓轉身,闊步下台。
“末將告辭。”魏爭也向魏侯拱拱手,緊緊跟上。
到得台下,魏爭拍拍手,馬上便有約五十名精銳的禁衛甲士跟了上來。
龐涓並不奇怪,魏瑩出手,當然不會隻小氣巴巴地送魏爭一個人,而是以魏爭為首的一個親衛隊。
當即,以龐涓為首,數十人穿過神情複雜的公室、貴族、文武眾臣,紛紛上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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