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春盡夏生,萬物生長,炎風鬱不宣,江雨晴難得。
停雲靄靄,時雨蒙蒙。
廬州城地處東疆邊域,前鄰萬頃東海,背靠十萬大山。
依山傍水,景色雄奇壯麗,熱鬧非凡,乃是聲名遠播的一座重城。
清晨,黎明將至,大地複蘇。
此刻的廬州城內,卻不太平。
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預示著風雨欲來。
薑明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紙醉金迷的廬州城街巷,舉目四顧,想找個地吃酒,排解心中鬱煩的心緒。
當下是大商朝,商皇二十九年。
朝廷腐敗,饑荒瘟疫,天災人禍,民不聊生,出門無所見,白骨蔽平原。
這裡和他曾經生活的北溟洲不同。
混亂,動蕩,人死鬼活,妖魔橫行。
遊歷紅塵整整一年的時間,薑明也迷茫過,猶豫過。
他用一年的見聞,看著天下百姓努力的活,又無力的死,看那些控制不住自己,破家滅財,被妖魔蠱惑的人,躺在牆根底下,道路兩邊,無人收埋,才想清楚了自己要做些什麽。
那些肆無忌憚的壓榨著勞力血淚,欺凌百姓弱女,踐踏著人命的東西,無論是領頭的還是幫凶,都是該被槍斃十次的渣滓。
然而這方世界太大了,他花費一年時間遊歷,才走出一處偏偶之地,故而方才心情鬱結想飲酒,薑明目光也波瀾不驚,口中微微吐出一點濁氣,再深吸氣,腳步穿插,迅速離開原地。
仗劍走天涯,讓他多了個“酒劍仙”的美名,同時也多了些許鬱煩。
一年前,他才築基,狐狸閉關了。
一年後,他突破了,狐狸還在閉關。
‘罷了,等她出關給她個驚喜。’
薑明思索片刻,走向廬州城外側,依照記憶,來到了水門附近的臨河坊。
水門是廬州城進出船隻,裝卸貨物的地方,聚集的人多是三教九流,其中以靠力氣活兒吃飯的腳夫最多。
到了辰時,碼頭附近的小集市又吵鬧了起來,遠處小巷子的賭坊,更是人及罕見。
薑明沿街而走,很快來到了小街中央的酒肆外。
酒肆裡寂靜無聲,沒有聲響,寫著‘酒’字的幡子,在冷風中搖擺。
咚咚--
薑明站立於酒肆門前,抬手敲了敲栓上的大門。
裡面沒有反應,便又抬手敲了敲。
片刻之後,只聽得呀的一聲,酒肆後院裡響起了開門聲,女子困倦的嗓音傳來:“眼睛瞎?沒看到打烊了?要喝酒......”
“是我。”
“你誰啊你?不說清楚,讓街坊聽去,還以為老娘偷男人呢,找姘頭去前邊的巷子。”
“我是張日月。”
“張什麽張?不認識,快滾!”
“真武。”
“……”
片刻後,酒肆大堂的門栓拉開,裴玉昭從裡面瞄了幾眼:“你怎麽來了?”
大門拉開,裴玉昭露出半個身形,長發如瀑披在肩上,衣裙穿的很嚴實,卻難以遮掩衣襟的宏偉。
薑明笑了笑:“這天兒都亮了,你這酒肆還不開門?”
裴玉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神情稍顯尷尬:“嗯......睡迷糊了,進來吧。”
“那就叨擾了。”
薑明順勢就進了酒肆。
裴玉昭來回一折騰,反倒把自己弄的不好意思了,轉身把窗戶撐開,又從酒缸打了一壺酒。
來到酒桌前,有些局促道:“酒是涼的,不過這天氣也不冷,下酒菜沒了,我去給你準備。”
薑明只是單純的想喝酒,其他的沒什麽要求,擺擺手道:“不必了,我自個喝兩杯即可。”
後院也沒甚新鮮菜,裴玉昭也不好準備,見此順勢點點頭。
“你也聽說了嗎?”
薑明端著酒碗抿了口,搖頭道:“什麽事?”
裴玉昭沉默了片刻,問道:“真武,你見過可以許願的池子嗎?”
“許願池?那不是很多嗎?怎麽了?”
薑明一愣。
當下的大商朝內,一些道觀廟宇,都建有用來招攬香客的許願池之類,屬於很常見的景象。
‘這有什麽稀奇的?’
“不是!是那種真的可以幫人達成心願的許願池!”
裴玉昭連連搖頭,目光卻是越來越明亮!
“可以幫人達成願望的許願池?”
薑明來了興趣,如果這事情是真的話,應該又是精怪在作祟。
“沒錯!”
裴玉昭篤定道,並將懷裡的令牌遞給了薑明。
薑明送入一些靈氣,令牌嗡的一聲,展現一副告示圖:
【欽天監前幾日探查到消息,有人在城中大肆宣揚白雲觀許願池百試百靈!】
“白雲觀?就是白雲山上那個道觀?”
薑明遊歷至此,曾到過一次,那裡的日出和雲海極美。
“嗯,就是那裡。”
裴玉昭回應。
而後示意薑明往下看。
【此人宣揚可在許願池內返老還童,並說明南城街角巷尾處的八旬老翁成功還童!】
【經查探,確有此事!】
“看到沒?”
“天機閣已確認此事不虛!”
裴玉昭神色篤定的說道。
“嗯。”
薑明也認可了裴玉昭的話語。
手中這塊令牌,便是天機閣煉製的法器,價值不菲,可用來傳遞消息和購買情報。
除了天機閣手中留有母器,他人所持的皆是子器,只需要將靈石投喂玉牌,便可獲得心中默念的情報。
天機閣亦是玄門十大派之一,不過這一派弟子最為神秘,誰也不知道山門在何處,而且這門中有一樁古怪。
門中一些長老常常攜著竹樓,涼亭,宮閣等物四處雲遊,遍尋“有緣之人”
如有修道弟子遇上,若是和他們脾胃相投,必能從他們這裡得到一些好處。
“真武,我去許個願,就說我想成為築基修士,你說會不會實現?”
裴玉昭有些興奮的問道。
‘這世道太亂。’
作為土生土長的東荒人,她自然明白當下的大商朝風雨飄搖。
尤其是東荒,不單單是亂,還有各種吊詭的牛鬼蛇神,妖魔禍亂......
如今天下的局勢,亂世只是開端。
往後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加可怕。
真武自然不必說,手段高深莫測,如今裴玉昭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什麽境界的修士。
裴玉昭在流民堆裡長大,小時候差點讓餓急眼的饑民扔進鍋裡做火鍋,亂世不知父母,後來靠著心靈手巧,在繡坊勉強能混口飯吃。
定州城裡的集市附近,每年都有老面孔突然消失,換上陌生的新人。
她開始怕了,她怕步上他人的後塵,她想逃離這座城池,卻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
直到有一天,她領了上個月的工錢後,天色已經入夜了。
當晚,她穿過滿是妖怪的山林,來到了十裡坡的山神廟裡,醉道士已在此等候多時,準備教她個一招半式。
裴玉昭這才明白這醉道士竟是一位世外高人,立即下跪,請他收自己為徒,可醉道士認為二人已緣盡於此,乘風而去。
裴玉昭急忙問起了他的尊姓大名,只聽,遠處傳來了一首詩:
禦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
有酒樂逍遙,無酒我亦癲
一飲盡江河,再飲吞日月
千杯醉不倒,唯我酒劍仙!
原來,這位高人的稱號,便是酒劍仙。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裴玉昭的腦海中,多出了一個叫禦劍術的術法。那是蜀山仙劍派的入門劍法,能夠以氣禦劍,化氣為劍。
好了......扯遠了,那晚她被扎紙人綁了準備結冥婚。
正在危機關頭,一個道士從天而降,拯救她於水火之中。
道士對她伸出手,問道:“少女,你渴望力量嗎?”
那一刻,她看到了光!
然後就稀裡糊塗的抓住了他的手。
想到這,裴玉昭不禁癡癡的笑了起來,臉上沒有點妝,在晨光的照耀下,白如羊脂軟玉,一雙豐唇更添了幾分天然的柔媚。
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