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氏匠鋪門口。
楊全看著牆上以泥石鑲嵌,以作展示的鋒利刀兵,背著手,不時點頭。
“這袁氏匠鋪的人,打鐵打得真不錯呀。”
眼前的一把斬首刀,刀刃雪白,刀身泛著青光,刀鍔作虎首狀,十分霸氣。
是的,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這種亮閃閃,又帥氣又霸道的物事。
可惜這種品質的刀兵,一看就是數十鍛的寶物,珍貴異常,單論價值,都要數百兩,而且還是有價無市。
即使是他做了這麽久的蛇頭,收入真心不菲,也難以企及這等寶刀。
他念念不舍地將視線從眼前刀兵上移開,又看了看守在刀牆旁,身強力壯的猛男護衛,向外走了幾步。
恰好有兩個身著袁氏匠鋪學徒服飾之人躥了出來。
楊全搓了搓手,按耐住心中的喜意。
“怎麽樣,報名的有幾人?”
他沉聲問道。
兩人中,一個高個笑著回答:“嘿嘿,全哥,我們運氣好,報名的有四個人,一波湊齊!其中有兩個是孤兒!”
緊接著,另一個矮個子,也笑眯眯道:“我們壓價也壓得好,抽成一半,都同意了!”
楊全滿意地點頭,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不錯,你兩小子可以,有前途,走,一起去醉鄉居喝兩盅,我請客。”
無怪他這麽大方。
不久前,他接了一任務:采摘靈蜂漿,要求出四個人來引那毒山蜂。
一人五兩銀子,他抽一半,四個人就是十兩,簡直賺翻。
這種油水多的活可不好找,一般幾個月才有一次,不過這個月運氣不錯,整月就碰上了倆!
一共讓他白賺了二三十兩銀子。
二三十兩銀子是什麽概念?
在刀鎮,才出閨的小丫頭,他一次能娶倆!
夠正常三口之家,吃活兩三年!
楊全滿意地點點頭,他這個月賺得其實比常人想來還要多些,因為上次接任務的那小子沒了聲息,可能是死了,那筆錢,他自然也就吞了下來。
這種事,他不是頭回幹了
兩頭吃,兩頭要,無本買賣,賺錢才快。
當然,以往搞的都是沒有家人親友,一死直接了事的貨色。
最開始時,他還有些不忍,心懷不安,但拿著他平白得來的白花花的銀子後,那種不安慢慢就少了。
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怎麽不多來幾次……
踏踏!
“請留步!”
就在楊全心思浮動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呼喝。
略微喘著粗氣。
姬清循著方向,一路不停歇,從工坊跑到門口,終於見著了記憶裡熟悉的人影。
全速跑了近二十分鍾,即使是他如今的體質,也感覺有些呼吸急促。
原本帶路的小老弟,更是早不行了,被落在身後。
他看著前方的楊全,稍作呼吸,直接上前:“全哥是我,姬清。”他略微拱手。
楊全一愣,倒是沒有多久就認出來了。
這不就是上月擔任鼠餌的小子嗎?
不過居然沒死?
他忍住心頭的驚異,臉上浮現慣常的笑容:
“姬清?我記得你,怎麽樣?身體好的差不多了?”
態度很是溫和。
姬清再次拱了拱手:“有勞全哥擔心,身子骨是好利索了不少,全哥今日又來招人啊?上次的活計,還得多虧全哥你介紹。”
他暗示道,
說到這,便一言不發。 後者臉色笑容一僵,隨後自然地拂了拂頭髮,笑道:“你多虧我,我還多虧你們呢,說句不好聽的,我是靠你們才能有口飯吃。”
說著便伸出往懷裡一摸,摸出個黑布囊:
“喏,這是你上次的工錢,這次來正想給你。”
黑布囊的布料不錯,摸著挺舒服的,針線沒有線頭,看得出縫製的人很用心。
姬清接過布囊,心中稍許放松。
原以為會生出一些事端,還好,世上還是好人多。
就如李醫師,就如馬師般,都是好人。
他想到這,再次拱手作謝。
隨後拿起布囊轉身欲走。
“不對!”就在將布囊放入懷中時,姬清手一捏,頓時覺察到不對。
像擔任鼠餌的工錢,商量的是三兩多,也就是三十多個大錢。
而他手裡的布囊,絕不到三十個!
姬清雙眼微眯,也顧不得當面點錢,會不會惡了對方,手指輕挑,將囊口打開,大致一晃。
果然……
只有二十個大錢左右!
姬清默然無語,轉過身,看著離去的三人身影。
“全哥,請問你是不是拿錯錢囊了?”他沉聲道。
正走路帶風且瀟灑的身影微頓,隨後轉過身,一臉疑惑地看著姬清。
“姬兄弟,你這是什麽意思?布囊裡的的確確是二十五個大錢啊,你不信再數數?”
“二十五個?你我兩人開始商議的可是三十五個!”姬清回答,聲音大了幾分。
兩者相差十個大錢,這可不是小數目,按照一文錢買一個饅頭計算,夠買上千個饅頭了。
“就是這個數,姬兄弟,你可忘了你被金石鼠咬了後,幾乎氣息奄奄,為了讓你活,我可是給你請了鎮上最好的醫師, 不讓你覺得你能好這麽快?那可是金石鼠啊!”楊全說道。
他自然沒有請什麽醫師,這只是托辭。
煮熟的鴨子飛走了,總不能連口湯都喝不上吧?
反正他請沒請醫師也沒人知道。
而就算猜到沒請,一般接這種玩命活計的人,都是窮苦人,只要得了些錢,有奔頭,就不敢和他鬧事!
這種事他做過很多次了。
甚至於這次克扣的還算少的,隻扣了十個!
姬清看著一臉故作不解,甚至有些委屈模樣的楊全,反倒沒有什麽說話的欲望了。
是的,這種事說不清楚。
他重傷昏迷被送回匠鋪,誰知道之前他被醫治過沒?
尤其是他好轉這麽快,本就讓一些知情者感到驚訝,好像也佐證了這一點。
最為關鍵的是,有本事做蛇頭的人,要麽上面有人,要麽自身有實力,現在的他,惹不起!
掂量了掂量手裡的布囊,他擠出一抹笑容:
“原來是這樣,是姬清冒失了,全哥見諒,對了,下次有活,還望全哥多關照關照!”
“沒事,都是小事,下次有活我肯定找你,老熟人了嘛。”楊全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
依然在笑,但笑容有幾分譏諷。
姬清沒有說話,只是拱了拱手,忍住憋屈,轉身就走。
*
*
嘭!
夜晚,醉鄉居外。
蒙著灰布的鐵錘當頭落下,直接砸在楊全腦袋上,砸得後者一個踉蹌,頓時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