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女人搖搖晃晃地走在泥濘的道路上。

　　她垂著頭，蓬亂而乾涸的頭髮底下，面色白得像是死人一般，雙目無神地盯著路面，耳邊回蕩的是，豪無休止的咒罵聲。

　　“真是個J女人，連外村來的男人都要勾搭。”

　　“可不是嘛，你看看她的肚子，都已經懷上野種了。”

　　“我打死你個J貨，老子的臉算是被你給丟盡了！”

　　——為什麽?為什麽?

　　——我們明明是真心相愛的，為什麽你們要拆散我們?

　　——為什麽我要被這樣咒罵?

　　——世昌，你究竟在哪裡?我知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

　　——還是說······

　　所有的問題像是風暴在女人的腦海中肆虐著，而她只是一片脆弱的樹葉，隨風漂泊，根本找不到正確的答案。

　　唯一的答案，就只有葉落歸根，回歸塵土。

　　望著碧藍色的潭水，映襯下的天空是多麽明亮。

　　女人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乾涸的眼眶中，落下一點紅。

　　——對不起了，我的孩子，我不能養育你了。

　　——對不起了，世昌，我們下輩子再見吧。

　　她閉上了眼，縱身一躍而下。

　　潭水上蕩起了一陣漣漪，而後慢慢地歸於平靜當中。

　　不平靜的唯有潭水中的天空，黑雲遮天蔽日，席卷而來，將整潭水籠罩在了昏暗裡頭。

　　二、

　　正午，涓涓流水穿過鬱鬱蔥蔥的山林，匯入到一片湖潭當中。

　　四周一片寂靜，竟不能聽見一絲鳥獸蟲鳴。

　　唯有洗衣棒的敲打疊在石板上的衣服，與流水聲相伴。

　　一個中年婦女蹲坐在了河岸邊上，撈出衣服後，雙手擰乾，放到了身邊的木盆當中。

　　這時，一個聲音從她的背後響了起來:“王大姐，吃過飯了沒?”

　　“家裡那老口子不在，喝了點粥，就懶得燒了。”王大姐抬頭看了一眼對方，“春娟，你也來洗衣服啊?”

　　女人微微抬了抬嘴角:“趁著中午太陽大，安穩些。”

　　“唉，王大姐，當心衣服要被卷走啦！”

　　王大姐轉過頭，只見一件襯衫正順著水流悄悄溜走。

　　她眼疾手快，抓起身邊的一塊石頭，用力一扔，正好落在襯衫上，給它停了下來。

　　好在沒飄多遠，王大姐踏著河水，走到了襯衫邊上。

　　水流沒過小腿肚子，帶走了溫度，有些冰冷徹骨。

　　王大姐彎下腰，抓住了襯衫後，搬開石頭，準備提起衣服走人。

　　但似乎是水流太過湍急，襯衫依舊被吸著往後拽。

　　她下意識地朝襯衫另一端望過去，頓時被嚇了一跳。

　　正午的太陽下，水面波光粼粼。

　　恍惚間，能看見一隻白色的手正死死地拽著襯衫的一角。

　　不過，正是被這嚇得一跳，王大姐手上一發力，一把就將襯衫給拉出了河水。

　　她定了定神，往前走了一步。

　　“原來就是條塑料袋子，嚇我一跳。”

　　“王大姐，怎麽了?”春娟在背後好心問道。

　　王大姐回過頭笑了笑:“沒事，自己嚇自己。”

　　第二個“己”剛說完，她感覺腳底下被突然往後一拽，撲通一聲摔倒在了水中。

　　湍急的河流像是一隻隻冰冷的手，將王大姐死死地往水底下按壓。

　　明明水深才沒過腿肚子，她卻拚命地掙扎著，雙手拍起浪花，整個人都被水流往後拽去。

　　再繼續，就是那口深不見底的湖潭水了。

　　“救命——救命！”

　　“王大姐！”春娟只是在河岸邊上乾著急，也想不出救命的辦法。

　　眼看著王大姐順流掉進了潭水，春娟連忙放下衣盆子追了過去。

　　碧綠的潭水上蕩漾著一圈圈波紋，只能看到幾個泡泡浮出水面，卻不見王大媽的人影。

　　咕嚕咕嚕——

　　在最後一個大泡泡浮出來的瞬間，春娟好像看到了一張臉，一張慘白色的女人的臉。

　　“啊——”她尖叫了一嗓子，轉過身，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村子。

　　路上，老漢微笑著問道:“春娟，幹什麽呢，這麽著急?”

　　“快去告訴村長！”

　　“她，她回來了，今年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