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戲劇學院的食堂出來後,天色已經暗下來。
門衛室裡散發著淡黃色的燈光,時不時傳來公鴨叫般的笑聲。
與四周寂靜的黑色顯得格格不入。
連書君叩響了門扉。
一個看上去五六十歲的小老頭從窗口探出了腦袋,說道:“這邊的大門暫時不開了,你們換個門走吧。”
“我們是警察,想和您了解些事情。”
雖然只是見習生,但秦思羽給的冊子還挺好使,基本沒人懷疑連書君他們的身份。
“警察?怎麽又來?該說的事情我不都說過好幾遍了嗎?”老頭絮絮叨叨地走來打開了門。
連書君簡單打量了對方。
整個人瘦精精的,有些不修邊幅,黝黑的臉上滿嘴胡渣,灰黑色的頭髮有些長,因此扎著束小辮子。
而老頭也掃了一眼連書君,隨後目光落在了軒轅鏡的身上。
直勾勾的眼睛,令人心裡有些不快。
看來,那兩個女學生的評價還真沒錯。
連書君用身體擋住了對方的目光:“請問,您怎麽稱呼?”
“我姓劉,名叫長安,兩位叫我老劉就行了。”
老劉?老六!
諧音梗扣錢啊!
“老六,啊不對。”連書君連忙改口,“劉叔,你剛在幹什麽呢?”
“沒什麽,吃飯。”
老劉將連書君他們請進了門。
門衛室裡相當簡陋,靠窗的長桌上擺著幾盤殘羹剩飯,手機視頻被暫停住了。
對門的牆壁上掛著安保員的防衛道具,牆角放著幾個滅火器。
裡頭還有個昏暗的房間,透出淡淡熒光,估計那應該是監控室。
老劉搬了兩把椅子,然後又抬頭問道:“喝茶?”
“不用了,謝謝。”
這算是客套地差不多了吧。
連書君估摸著,開門見山地說道:“劉叔,我聽說,一六年,那片樹林裡發生過學生失蹤案件,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
“一六年?好像有這麽回事?”
“能和我們說說嗎?”
老劉眯起眼睛,回憶著:“其實,那女孩究竟是不是失蹤,我也說不清,當時說法還挺多的。”
“有人說女孩在裡面自殺了,也有說是被人謀殺的。”
這話令連書君相當迷惑:“警方難道沒有查清楚嗎?”
老劉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人都沒找到,想查也難哦。”
“那後來呢?”
“後來?學生家長鬧到了學校裡,又是拉橫幅,又是搞投訴,吵了好一陣子。學校沒辦法,賠了好些錢。這件事也就慢慢沒了下文。”
“原來如此。”
“警察同志,你們問這個幹什麽?”
“聽到了些傳聞,我想著這些案件會不會有所牽連。”連書君訕笑了一下,搪塞了過去。
軒轅鏡接著問道:“劉叔,那你知道外頭那片樹林,原本是做什麽的嗎?”
“做什麽的?”
“比如說,那裡原本是片墳場?”
聽軒轅鏡這麽說,老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嘶,在學校擴建以前,那片山腳確實又很多石碑。”
“開山的時候,有沒有發生什麽怪事?”
“這,這個嘛。”老劉瘦削的身子微微哆嗦了一下,眼神有些躲閃,“怪,怪事有是有的。”
這讓連書君忍不住多看了軒轅鏡一眼。
話說,這個姑娘好像從一開始就對森林本身很在意。
她接著問:“您能說說那件怪事嗎?”
小老頭咽了好幾口口水,深深地歎了口氣:“造孽啊,都是造孽啊。”
他抬起頭,看著天花板。
似乎那裡有著十年前的記錄,從他口中婉婉道來——
隨著雲城快速發展,人口增多。
雲城戲劇學院也開始擴招學生,因此需要開發校園附近的矮山區。
山上,大多數老墳都被後代子孫移走了位置。
唯有一座沒有署名的石碑,令施工隊和校方有些犯愁。
“工期可要耗不起了啊,老劉,這裡到現在都沒人來領嗎?”工頭皺著眉頭問道。
“還沒有消息。”老劉歎了口氣,“也保不住是座野墳,畢竟上面連名字都沒有。”
“頭兒,要不我們還是挖了算了。”有人順勢提議,“裡面要是有東西,咱到時候找個寺廟祭起來,也算是給這孤魂有個交代。”
工頭點了點頭:“那大家小心點,動手吧。”
於是,眾人揮舞鐵鋤、鐵鏟,挖起來。
很快,鏟子碰到了石板棺。
大家小心翼翼地將整個石板棺挖開以後,用力地抬起了棺材板。
裡面竟然露出了一道深不見底的黑洞,洞口鋪著白色的石板台階,像是在邀請著別人進去。
“頭兒,這,這可怎麽辦吧?要不要和上頭的人說說?”漢子說話帶著顫抖,有些害怕,但更多的卻是一種興奮感。
在過去,工地裡挖出古墳這並不算什麽新鮮事。
而且一個完整的古墳,不管規模、年代,裡頭多少會有些值錢的東西,要是能找到金銀玉器這類陪葬品,拿去一賣,可抵這些靠勞力糊口的漢子們一整年的薪水。
想到這裡,每個人都咽了咽口水。
工頭沉默了片刻,忐忑的表情已然消失:“咳咳,這件事別亂說,裡頭會有什麽也就我們知道。要是撈到了好東西,咱們自個兒分了,就當賺了個外快。”
“不想挨窮不怕死的就跟我一起下去,有人要是不想下去,我也不強求,但你現在就得離開工地······”
窮人不怕死,工頭的話很快得到了大夥的支持。
“頭兒,算我一個!”
“我也去!”
······
接著工頭又瞥了一眼老劉:“你呢?老劉。”
老劉舔了舔乾巴巴的嘴唇,咽了下口水:“得,那就走一趟子!”
“好,哥幾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下去以後,誰也不要爭搶,心存歹念,不得好死!”
眾人的眼睛中透露出興奮的神色,仿佛已經見到堆積如山的寶藏。
一個漢子找來了手電筒帶頭鑽進洞穴,其他人緊隨其後。
那時正值夏季,但往下走了沒幾步,冰寒徹骨,就像到了嚴冬臘月。
大概三四分鍾後,才來到了底部。
眼前是一個大概三四十平米的石室。
空氣並不渾濁,但因為寒冷加上壓抑的黑暗,令人有些呼吸困難。
三四把手電筒在石室裡晃了晃。
眾人發現牆壁和地面的石板上雕刻著歪歪扭扭的字符,但並沒有金光閃閃的玩意。
所有人都把希望落在了石室中央的石棺上。
畢竟墓主能修建這樣的墓穴,應該不會是窮苦人家的老百姓,下葬的時候總歸要放些金銀飾品才對。
貪婪使眾人壯膽,向著石棺走了過去。
那上面同樣鐫刻著些許奇怪的字符,此外也沒什麽特別。
一個眼尖的漢子突然喊道:“靠!這石棺被人動過了!”
其他人也注意到石棺頂上的蓋子被挪過了位置,露出了缺口。
既然已經被盜過,那值錢的東西必然是被前面的人拿走了。
眾人忍不住罵了些髒話,白高興一場。
但老劉卻注意到了石棺的後頭似乎有東西,向那拿手電筒的漢子問道:“那是什麽?”
燈光照了過去,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慘白的骨頭上黏連著一條條黑紅色的肌肉, 胸口赫然凹下了一個烏黑的空洞。
一顆眼珠子滾落在了地上,原本的位置上隻留下深深的眼眶。
嘴唇也被完全剝去,露出底下一排白得駭人的牙口,猶如民間流言中的食屍鬼。
這是一具屍體!
一具被人完全剝去了皮膚的屍體!
是墓穴的主人?還是前來盜墓的小賊?
所有人還沒來得及思考,手電筒的亮光下,鮮紅的血液猶如火山般迸發,潑灑到了青白色的地板上。
轉過了頭,手拿電筒的漢子直挺挺地倒下。
背心位置被破開了一個大洞,。
“啊啊啊——”
所有人都鬼哭狼嚎了起來,你推我擠地奪門而出。
好不容易見到了夕陽的余光,隱匿黑暗中的鬼影並沒追出來。
老劉趕忙扯著嗓子大喊:“那,那玩意,好像怕光!”
工頭拉住了一個漢子,嘴抖著喊道:“堵,堵起來,TM的,快給那鬼玩意堵起來!”
緩過了神,眾人手忙腳亂地開來挖掘機,一鏟鏟黃土將無名墳的洞口給徹底堵上——
道完了回憶,老劉又接著說道:“那次之後,進了墳墓的人都害了大病,有的人甚至直接瘋掉了。”
“那裡面,絕對住著不是人的玩意,說不準這幾次也是那廝在造孽啊。”
“你與我,好似那,比翼鴛鴦成雙飛——”
老劉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連忙伸過手,向連書君他們賠了下笑,急匆匆地走到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