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政辦公室小蘇通知李明到黨委會議室，李明問啥事，小蘇說，你來了就知道了。平時去黨委會議室的都是一些領導幹部，就像老王說的那樣，從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只不過是一個支農的服務生，連個鄉政府幹部也不算，叫他這個服務生去那個地方幹嘛呢。

　　懷著疑問，李明敲開了黨委會議室的門，發現在橙紅色的圓形會議桌旁邊坐著十來個人，通過這些天來的認識，李明認得他們都是這個單位的在職領導。

　　大家好像在說什麽，看見李明走了進來，停止了口中的話，目光齊刷刷對準著李明，讓李明有點不自然。

　　雖然在學校的時候，李明也登台演講過，面對的人也在幾百人，但現在這個場面，比登台演講還讓他不自然。

　　“小李，你也管大灶有一周時間了，談談你對大灶的看法。”王鄉長盯著李明，語氣平淡。

　　原來是大灶的事，本來以為建立了一個就餐群，大家會在群裡發言，可群裡安靜地異常，沒有一點風吹草動。

　　群安靜並不代表大家的心安靜，大家的心不安靜，口就不安靜，這些天來，敲門反應問題的特別多。

　　為什麽不在群裡說?

　　群裡說不方便。

　　有啥不方便的?

　　群裡面有兩個領導，再說殷師也在裡面，說話不方便。

　　噢。

　　小李，這飯菜就不能吃，你得向兩個領導如實反應問題。

　　怎麽不能吃?

　　難道你沒有吃過嗎?

　　沒有吃過，我中午吃的是從家裡帶來的餅子，晚上在家裡吃，早晨不吃早飯。

　　你作為一個管灶的，你應該去嘗嘗，你嘗過就知道了。

　　好吧，我中午去嘗嘗。

　　送走了一個反應問題的，又來了一個反應問題的。

　　小李，我反應一下情況。

　　為什麽不在群裡說?

　　我這個身份，反應問題，還是直接反應給你比較好，然後由你反應給領導，我不能越級反應問題。

　　你說吧。

　　殷師脾氣太大了。

　　怎麽個大法?

　　難道你沒有吃過飯嗎?

　　沒有。

　　你作為一個管灶的，你沒有吃過他做過的飯，你怎麽管灶?怪不得你管不好灶。

　　灶本來就沒有管好，這怎麽能夠怪我?

　　你如果沒有能力管，你就去給領導說，讓別人來管。

　　讓你來管怎麽樣?

　　你這個小夥子怎麽說話?剛來單位，兩腳還沒有粘泥，站還沒有站穩，你看看你什麽態度！

　　我態度很好，對你一直在微笑服務，你反應的問題我也記錄在了本子上，包括你的名字我也記錄在了本子上。

　　你把我的名字記錄在上面幹啥?

　　準備和你反應的問題一起，送給兩個重要領導。

　　小李，這件事，千萬不能說是我反應的。

　　不是你反應的，是誰反應的?

　　你這個年輕人，哎，就當我沒有說過，你把我剛才說的話抹了。

　　抹了?這麽說，你對大灶沒有問題反應了?

　　沒有了。

　　來人走了，李明笑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惡的莫過於自己說過的話不敢拿到明處的那種人。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不要看平時都人模人樣的，有些人的內心就見不得陽光。

　　“小李，你有話就大膽的說，聽說職工對大灶意見很大，可在你建立的群裡，也沒有人發言，有人給你私下反應過問題嗎?”劉書記對李明說。

　　“殷師是不是你的親戚?”李明口中突然冒出來了這麽一句話，當話突然冒出來時，他也後悔了，自己這個嘴，就是藏不住事。

　　大家都怔住了，會議室安靜地能夠聽見院子外的蟬聲，王鄉長第一個反應過來，說:“小李，你有事說事，不要往遠處扯。”

　　既然已經冒出口了，也不管後果了，李明說:“王鄉長，我就是在說事，而且說的是事情的關鍵環節。”

　　劉書記說:“是的，殷師是我姑父的兒子。三年前，大灶的朱師不幹了，鄉政府找不下灶師，我考慮到他在城裡的飯店當過廚師，便和他聯系，他問了工資，說願意來。他來了後，鄉政府給了三個月試用期，大家的反應都很好，就這樣留下了。”

　　李明把筆記本遞給劉書記，上面有二十三名幹部反應的問題，說:“劉書記，這些幹部都因為殷師是你的親戚，不敢在群裡說話也不敢實名說話，我把他們的名字用字母表示著。”

　　劉書記接過筆記本，看了看，把筆記本遞給王鄉長，劉書記說道:“沒有想到職工會因為殷師是我的親戚而不敢直言，同志們，我是一個專權的人嗎?”

　　“不是！”

　　“劉書記挺民主的！”

　　“劉書記不要自責，這件事與你沒有關系！”

　　“與我沒有關系?可為什麽大家不敢直言?還有你們這些領導幹部，難道沒有在大灶就餐的嗎?難道你們就不知道大灶存在的問題嗎?你們為什麽不對我說實話?”

　　沉默，短暫的沉默。沉默過後，劉書記對李明說:“小李，你有話就大膽地說，不要害怕。”

　　沒有做虧心事，幹嘛要害怕?李明說:“劉書記，據我了解，有些職工欠飯錢，不是因為沒有錢，而是覺得找錢麻煩，吃飯人多，就兩個做飯的，找錢也耽誤時間，我建議辦個飯卡。”

　　劉書記說:“小李這個建義很好，繼續說。”

　　李明說:“如果我們的大灶能夠引入競爭機制就會避免灶師不好好做飯、職工意見大的問題，而且職工可以有所選擇地去吃飯，還可以避免飯菜的單一化。”

　　慕副鄉長說:“雖然這樣很好，可工資怎麽發?上面給我鄉隻給了一個灶師的名額，雇傭那麽多人，工資怎麽發?不發工資有人乾嗎?這樣會不會抬高飯菜的價格?”

　　李明說:“可以優勝劣汰呀！留下做的好的，淘汰不好的。當然如果要留兩個，可以把工資分攤給發，也可以作為補貼發，做飯好的補貼多一些，做飯不好的可以補貼少一點或者不補貼。”

　　慕副鄉長說:“問題是有人來做飯嗎?”

　　李明說:“不試一試，怎麽知道沒有人來?”

　　王鄉長說:“小李，你的話說完了沒有?”

　　李明說:“完了！”

　　王鄉長說:“小李，你忙去，我們開會討論這件事。”

　　李明走出了黨委會議室，他在想，自己是不是說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