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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管理員會難過。
《黃河藍湖綠鎮》第12章 回家
  姐姐最牽掛的是弟弟將來要成家立門戶,要延續西蕪家的香火,但她卻忽略了弟弟會長高長壯,當下的衣服頂多能放一年,也就不能再穿了。姐姐一邊嘮叨著,一邊從肩上的布包裡拿出剩下的油條,用手小心地揭開塑料袋兒,捏出兩根遞給弟弟,又捏出兩根轉身遞給我,說道:“風哥,被他弄得都忘了你在這兒,像個老媽子似的,叫你見笑了。我這整天想,是不是女人天生都好嘮叨,我可不能像她們一樣,生了孩子就婆婆媽媽、自暴自棄。”

  我不置可否,搖了搖手,說道:“這樣吃會胃疼的,你領西蕪鸞找個飯攤兒,要兩碗雞蛋湯泡了吃,下午山上用不了這麽多警力,不少人已經下山了,我回山上管理處請個假,咱們這就回綠鎮。”

  因為山上執勤的人分散,青山管理處為我們留有盒飯,我摸起辦公桌上的香煙,先點上一支,狠狠地抽了兩口,以平複自己起伏的情緒。

  西蕪鸞安然無恙地出現,讓我繃緊的神經緩和了些,但是別的卻疑竇叢生,難道跳水的並不是他而另有其人?或許西蕪鸞命不該絕,生於萬分之一的機率?亦或青山確實隱藏著神秘,廟會佳日不忍血光之災,長春真人及時顯靈?亦或藍湖水淡清富氧,水草芊茂,水面張力不如海平面大?亦或是藍湖中有其姐的靈魂護佑,藍湖暫隱了自己吞噬的本性?

  我掀開飯盒看了看,還挺豐盛,有幾片切牛肉,一些油炸湖蝦,一段紅燒湖魚,其余的就是些燒青菜和米飯。這些東西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應該慰勞一下西蕪鸞這小子才是,且不說他見義勇為,單說他大義凜然,跳湖嚇退為難者的壯舉,勇氣很是可嘉,頗有黃河灘漢子的范兒,雖然此行為有些像大清朝京津一帶的混混。

  他這年紀和能力,只能以死亡來維護尊嚴,而他竟然真地這樣做了,不知怎麽的,西蕪鸞沉默寡言的氣質,有些讓我不舒服。有非常之舉者,必有超強之意志,他眼下還是個孩子,心智不甚成熟,如果小心呵護,淬火錘煉,應該會是藍湖一帶響當當的漢子。我欣賞胡曾的詠史詩:“石勒童年有戰機,洛陽長嘯倚門時。”英雄是從不問出處的,無需自卑,然韌性和定力至關重要,立得住可以成為英雄,立不住卻會變成惡魔,人性交織中,一半是海水,另一半是火焰。

  沉思良久,我隨意地在桌上拿了些水果放到衣兜裡,提了一隻飯盒,向管理處領導請假,出了山門去尋西蕪姐弟。

  果然不出所料,姮姑娘是不會進到飯攤上去吃東西的,她很節儉,每一個錢都來之不易,得用在刀刃上。姐弟倆在竹林邊的蔭涼裡尋了塊青石,坐在上面,中間放了些油條,兩個人吃得津津有味。

  我拿了飯盒兒走近她們,取笑她道:“不花錢就是掙錢不是?帶著弟弟,你還當守財奴?”

  姮姑娘並不以為意,說道:“你以為我們都像你一樣,到月有工資,我一天不乾活兒還得往裡搭錢,能不心疼?要是喝西北風能當飽,我可真舍不得吃飯!”

  她的話說得我們兩個都會心地大笑起來,姮姑娘自食其力,並不因節儉扭捏,坦坦蕩蕩,這一點我很喜歡,因為我本人有做作的習慣,死要面子,遵循:“寒士倨傲嘲富貴,清貧樂道種葡忙。”

  我把飯盒遞給姮姑娘,說道:“今天有些燥熱,我吃不下什麽,這給西蕪鸞吃,我這兒還有一些水果,咱們分吃了。”

  姮姑娘接過來,遞給弟弟說道:“快謝謝風哥,

你正長個兒,吃了它,以後好有力氣乾活。”  西蕪鸞接過飯盒,不滿意地嘟囔:“都是大人了,你老是把我當小孩兒。”他打開飯盒,眼睛亮了,這麽多好吃的,當然會激發他作為孩子的好吃天性,不過,他伸手捏起那大塊的紅燒魚塊,先遞到姮姑娘的嘴邊,姐姐嘗了嘗,不住地誇讚:“好吃,公家做的魚又筋又軟,味道都燒了進去,真是大廚的手藝。”

  從青山回來,我馬上回宿舍,斜躺在床上喘了口氣。這一半天,不但沒能休息放松,身心反而更覺震蕩崩奔,思維變得煙蒙紗籠,難以曦光澄澈,各種表象倏陰忽明,攢湧簇集,顯意識與潛意識的通道若閉若開,不知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

  藍湖有鯤,化鵬而去,憑凌青山,徘徊波浪,曠蕩而抑揚。青山有蛇,四角目凸,行藏茂林,上下頡頏。林間乳虎,飆風嘯谷,塵風震蕩。崖頭牡丹,燀赫圓秀,斂勢凝彩。藍湖碧水,氣騰洶湧,呼之欲出......我徜徉於各種意象中,昏昏然睡了過去。

  完全清醒時,已經是晨光透窗,看了看自己,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脫去的衣服,散亂地扔在椅子上。睡姿不正,脖子有些疼,渾身感覺像被綿絲籠住了的蠶,掙脫不得,心情竟然如此沮喪,我動了回家的念頭,掙脫的最好辦法應該是逃離和回避。

  我的家在縣城邊緣,從縣城到綠鎮僅一湖之隔,繞湖而行,也是百裡開外了。我向所長請了三天假,回到了家裡,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的那一刻,我全身像散了架似的,如蟬脫殼,如雲歸岫,骨肉分離,身體像一灘爛泥一樣。

  不是因為葛優躺的姿勢,而是熟悉的環境,家永遠是放松自己的港灣。母親疼惜地為我做了一碗手擀麵,澆了些香油,配了些香菜和蔥花,這是我從小喜歡的口味。

  電視屏幕上播放的是一個叫《牽手》的電視劇,開頭的音樂舒緩徘徊,主題一歎三疊,暗藏憂傷和愛恨,引得我有一搭無一搭地瞄上一眼。女主人出場時是一段長鏡頭,我心裡頭一震,忘了嘴裡的面條,呆呆地望著電視中的女主角出神。但我又馬上釋然了,因為女主角年紀比我大許多,但我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女主角內斂卻又張力十足的臉,這分明是同學趙燕舞的氣質與神態,世上竟有這等相似之人!如果女主角再年輕些,我會以為趙燕舞做了電視演員,雖然她的一顰一笑、行為舉止都教科書般刻在我青春的裡程碑上,從任何角度也推演不出她能演戲。

  我無法留住那終將失去的青春,長恨“逝者如斯夫。”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在什麽不經意的地方得到她的消息,那樣我沉寂下來的記憶,會如花兒一樣綻放:那校園裡的相遇、香氣濃鬱的梔子花、球場邊細沙裡透出的嫩草芽、那拂閱了無數書卷的煦風、那流蕩於心間的懵懂伏流……

  梅豔芳的一句:“若是你聞過了花香濃,別問我花兒是為誰紅。”獨自聽來,我每每潸然淚下。聞過了花香濃,卻是花兒為己紅,這足令梁祝斷腸,寶黛慟楚,邂逅一段忽略身家權衡的一見鍾情,概率稀若雷電擊身,雖然直到離開學校,我們彼此從來都沒有說過一句話,然而,“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雨兒,咱村支書要給你介紹個對象,你啥時候有空?人家家境可好呐,能給你在藍湖縣城買套樓房。”母親在裡屋給我熨衣服,探過頭來問我,見我沒反應,又大聲問了一句。

  “娘,不要操心我的事兒,我有了女朋友。”

  “有了,幹啥的?領家來給娘看看。”

  “那不,電視上這個就是。”

  母親欣喜後,驚愕又皺眉,沒有再作聲。

  除了吃喝拉撒,沒有什麽是必須的,我這幾天除了床上就是沙發上,昏天昏地睡覺,然而夢卻很少,只有無邊無際的疲乏從身體各器官襲來,這樣一來,我懷疑自己會不會變成卡夫卡筆下的甲蟲,後來又想,如果那樣,在即將到來的世界末日,受到傷害可能會小些。

  不過這種擔心是多余的,很快身體就像拆解的變形金剛一樣,又完好無損地組合起來,意識越來越清醒,生物鍾提醒我明天到了上班的時間。社會是由崗位和角色組成的,自然人一旦成為崗位上的角色,就會衍生出一系列的責任和認同感,我自己也像戴上面具披上鎧甲一樣,迅速回到派出所忙碌而刺激的生活中,心平氣和,這就是生存。

  派出所院子裡彌漫著柳絮,它們輻散於垂柳枝頭,澹淡隨氣,雍容隨風,行無定軌,擺蕩流息,紛擾善移,支離勢危,仿佛曜日飛雪,披拂揮揚,令人歎為觀止。我有種錯覺,這紛繁的柳絮實為派出所生活的點滴寫照,我的工作就是用掃帚輕輕地聚攏地上的柳絮,使其整潔和有序。

  “小風,休息幾天,氣色恢復得不錯!”焦所長的車也進了院子,他從車上下來招呼道。

  “所長好,早起就坐車來上班了,在家哪兒都疼,還不如上班兒好。”

  “這你就快適應了,派出所的工作整天就是以無序和混亂為常態,因為案件的發生是隨機的、盲目的,不能按部就班,就像這飄蕩不定的柳絮,混亂才是正常。”

  “謝謝所長教誨!”

  所長的話讓我有些醍醐灌頂,理性總是想包攬一切,付之於秩序和價值,而存在本身先於理性,卻是呈現於腦際的各種現象,雜亂無章。看來我得脫離學生習氣,盡快融入到“無為而無不為”的境界。

  “焦所長,俺那死鬼男人犯啥事兒了,你們又抓了他來?他這幾年可老實了,你可得替我們做主!”所長剛到院子裡,一個胖女人就從大門口追了過來,帶著哭腔纏住了他。

  “你先回去,抓老龐是根據法律,等調查清楚了再說,你這樣吵鬧對他沒有好處。”

  “所長,我以女人的名節擔保,俺那死鬼男人,被我看得可緊了,從不沾花惹草,倒是那些騷婆娘們不懷好意,沾他便宜,你得一碗水端平。還有那姓房的警察,怎能翻牆進俺家,從被窩裡帶走俺男人,這違法不?你可得管管啊!”

  胖女人軟硬兼施,臉上的表情變化很快,演員一樣表演著。警務室裡一個禿頂的男人竄了出來,指著胖女人大聲訓斥:“熊娘們,滾回家,不要在這兒給老子丟人現眼!”這個人應該就是老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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