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不要把人都往壞處想。年輕人內心還是要陽光點，存著這麽多的陰暗是不會快樂的。你看你，快樂嗎?噢，忘了，你好像還活的挺快樂的……”老李頭嘴上說著不相關的話，可心裡卻始終琢磨著讓李尋憶上套的方法。然而這對他來說顯然很難。說起來，其實他想出來的那個陷阱也簡單的近乎幼稚，用《讓子彈飛》裡陳坤老師的話說那就是“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無非就是網絡上常見的摔倒的老年人慣用的招數——訛詐。他天真的以為只要自己豁出一張老臉，李尋憶就拿他沒轍。問題是，他畢竟年紀大了，雖然公園裡健起身來單臂大回環依然溜的飛起，但他腦子可能、或許、大概……噢，堅定點，用其實就很好……其實他的腦子已經不太清楚了，他忽略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跟隨劉五爺生活多年的李尋憶早就沒有榮譽感之類的東西存在了。絕症纏身、時日無多的人會在乎罹患病毒性感冒嗎?名聲早就臭大街的人會在乎你罵他一句臭不要臉嗎?別說罵他一句臭不要臉他根本就不痛不癢，甚至於如果他在進化一點，他會把這句話當做對他的表彰。

　　“咦……我們今天再打個賭如何?”就在老李頭想不到好的辦法，眼看就要把自己頭髮從稀疏狀態薅成荒蕪狀態的時候，那一雙因為年紀的原因早就已經渾濁的眼睛，冒出了作為一個奸商必定會存在點的精明之光，他中中的看到了一個姑娘。必須是中中這樣的距離，因為遠點或近點他患有白內障的老花眼根本看不清。看到這個姑娘，老李頭改變了主意。與其費盡心機還不一定成功的訛詐，倒不如光明正大的賭一場。

　　“不賭。”李尋憶不知道老李頭已經放棄了不成熟的陰謀，所以他笑吟吟拒絕了。

　　老李頭並不失望，喝了一口可樂，同樣笑吟吟的問道:“怎麽?怕了?你就這麽確定自己一定會輸?”

　　李尋憶忙著把燒開的自來水倒入大瓶的礦泉水瓶，然後把它放進殘破的跟恆溫機功能差不多的冰箱裡進行降溫，聽了老李頭的話他不禁笑了起來。“老爺子，您剛才這個笑話講的真棒。這麽多年我都沒發現您身上居然還有幽默細菌。哈哈哈。”

　　“我先把賭注說一下吧。”老李頭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說道:“這些年，你不是一直對廢物劉的底細感興趣嗎?如果你贏了，我就把我知道的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訴你，甚至我還能附贈廢物劉的戀愛史。”

　　“誰會對廢物劉的戀愛史感興趣?”李尋憶撇了撇嘴，“變態都會覺得這興趣變態。不過，我確實對廢物劉的底細感興趣。問題是，我跟他朝夕相對的生活了這麽多年都沒摸清的事兒，你又怎麽會知道?你知道我想知道的底細有多細嗎?”

　　老李頭聽了李尋憶的話知道“再賭一回”這事兒有門兒，臉上馬上掛上了抑製不住的笑容，他哈哈笑道:“我不能說是看著他長大的，因為我是看著他變老的，我太了解他了。我先解除你一個疑惑吧，你知道為什麽你跟街坊們旁敲側擊的打聽廢物劉的底細卻什麽都得不到的原因嘛?

　　“我一直以為是廢物劉藏的深，別人都發現不了，但聽您這話的意思，恐怕是另有原因。”

　　老李頭點點頭，而後道:“原因其實很簡單，他就是藏得深。”

　　李尋憶翻了個白眼，可惜白內障的老李頭看不見。

　　“他為什麽藏的深?你想過沒有?你看他那樣子像是能藏住什麽秘密的人嗎?他是那種早上痔瘡犯了，

不用到中午街坊們就會知道他開始便血的人，你說他的底細怎麽可能這麽多年不被你探查到呢?”　　李尋憶略一思索，而後深以為然，點頭道:“沒錯，按照這些年我對他的了解，他的確是藏不住秘密的人。而且，用他的話說，他也不屑於藏什麽所謂的秘密，他說他的人生信條裡就有一句‘事無不可對人言’。說實話，要不是他經常神秘兮兮的展露一些奇怪的能力，辦一些匪夷所思的事兒，三觀跟節操經常碎落一地的話，我都要把‘光明磊落’四個字送給他了。按說他的底細我早該一清二楚才是。”

　　“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老李頭問。

　　李尋憶搖搖頭。

　　老李頭點點頭，而後道:“原因其實很簡單，他就是藏的深。”

　　李尋憶這次不翻白眼了，他對著老李頭擺擺手道:“老爺子，您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這次老李頭知道李尋憶對他的回答不滿了，不過，他也沒在意，依舊慢吞吞的說道:“你想一下，以他跟街坊鄰居的關系，誰會幫他保守什麽秘密呢?可你在街坊鄰居嘴裡套出過一點線索嗎?”

　　“這是為什麽呢?”李尋憶先是擺出一個疑惑的表情，而後像是恍然大悟:“原因其實很簡單，他就是藏得深。”

　　“沒錯，他就是藏得深。”老李頭認真的點頭道。

　　李尋憶一臉無奈的擺手，“真的，老爺子，您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老李頭依舊不在意，依舊慢吞吞的說道:“要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當年的克林頓都有秘密藏不住，何況他廢物劉。你……”

　　李尋憶打斷道:“克林頓是誰?克這個姓我還真沒聽過?少數民族?還是說‘克林頓’是個外號?他什麽秘密被公開了?誰爆出來的?張大媽還是李寡婦?”

　　克林頓打死都想不到曾經這個世界上權力最大的男人，曾經醜聞震驚世界的男人，只不過過了二三十年的時間，自己就跟路人甲一樣不為人所知了。這世界其實就是這樣健忘，無論你做過什麽，好或壞，只要時間足夠長，一切都會被遺忘。時間鋒利，它能斬斷一切過往。所以，即便你有什麽不堪的往事無法釋懷，千萬別沉淪，抬起頭，向前走，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它也不過只是你一個人在意的記憶點而已。

　　老李頭本想跟大多數上了年紀喜歡回憶並講述過去，以此來證明自己的見多識廣的人一樣，跟李尋憶普及一下克林頓，可他無意中的一個轉頭，正好看見了他中中看到的那個姑娘，那個姑娘此時已經快要走到雜貨店的門口，他知道不能再跟李尋憶浪費時間，於是趕緊回到主題。“賭一把?”

　　李尋憶一時有點懵。“老爺子，您這腦回路實在清奇。怎麽就轉到賭一把上了?”

　　“就賭這個姑娘是哪隻腳先邁進店裡。”老李頭走到李尋憶身邊指著那姑娘說道。

　　李尋憶順著老李頭的手指看去，他看到了胡雅婧。雖然劉五爺早就說過，胡雅婧會再現身，可當李尋憶看到明明化為光點，可此刻又完好出現的胡雅婧時還是感到震驚。他一時間腦子裡思緒萬千，注視著緩緩走進的倩影，李尋憶對老李頭的提議有些敷衍的說道:“不賭。”

　　“如果我輸了，我不但把廢物劉的底細跟你說，而且我還輸你二百塊錢。如果你輸了，你只要配合我錄個視頻就行了。”

　　李尋憶聽到這近乎是無本的買賣，立馬從震驚中抽離了出來，甚至他舍不得離開注視著胡雅婧的眼睛也看向了老李頭，“拍什麽視頻?片頭帶FBI WARING的那種可不行。”

　　李老頭連忙擺手道:“肯定不是那種視頻，你只需要對著鏡頭簡單的交代一下你栽在了我手裡就行。”

　　李尋憶好奇道:“你拍這種視頻幹嘛?”

　　老李頭道:“這你別管。”

　　李尋憶想了一下，然後伸出了五根手指，笑吟吟的對著老李頭:“五百。”

　　老李頭猶豫片刻，最後咬牙切齒:“成交。”

　　李尋憶聽了這話立馬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和髮型，同時臉上輪番出現各種奇怪的表情以便從中選取一個他認為最帥的那個。一番倒騰之後，他對著老李頭比了個OK的手勢:“來吧。拍吧。”。

　　老李頭不解的問:“拍什麽?你還沒輸呢。你這麽確定自己一定會輸?”

　　李尋憶走到老李頭身前，熟練的從老李頭裝零錢的腰包裡掏出老李頭的手機，然後打開手機相機，打開美顏，接著把手機塞到老李頭手裡對著老李頭說道:“只要價碼合適，這世界上有什麽東西是不能出賣的?還管什麽輸贏啊?你給我五百塊隨便拍。剛才你可說了‘成交’了，這麽大歲數了可別言而無信。說起來，現在網絡上某些靠拍自己身體私密部位被異性私密部位來回侵入的視頻的姑娘一條視頻估計都賣不上五百塊，想想她們，我假裝什麽矜持?來吧，拍吧。”

　　老李頭不樂意了，他甚至有些憤怒。“這樣的視頻沒有意義，也沒有靈魂。”

　　“人生都沒意義，你還要賦予一條視頻意義?大多數人這輩子都接觸不到自己的靈魂，你妄圖通過一個視頻讓他們觸及靈魂?再說，你所謂的意義和靈魂跟在生活裡辛苦掙扎的我們有什麽關系?退一步說，就算有關系，所謂的意義和靈魂對我們又有什麽用呢?能解決現實問題嗎?買東西可以不給錢嗎?房東可以不收租嗎?單身狗可以找到對象嗎?別鬧了，老爺子，一條視頻而已，樂呵樂呵得了。我們的肉體已經很勞累，就別讓精神也疲憊不堪了。沒人在乎意義和靈魂，真的，你覺得為什麽短視頻能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