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漫長的雪夜。
發生在冬園的激烈戰鬥,僅僅只是安華城內的一個縮影。
當然。
也是最大的縮影。
與程瀚預料的一模一樣,巡查署的總部,以及十余個哨所,先後遭到了大批蛇怪的襲擊。
從敵人表現出來的組織性來看,這毫無疑問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襲擊,目的就是狠狠報復巡查署。
第三哨所的新人巡查員,邢鵬,也經歷了一個驚心動魄的晚上。
兩個小時前。
哨長陶洪明,急匆匆的返回哨所,通告了署長大人下達的“戒嚴”命令。
邢鵬與一幫同僚一起,“吭吭哧哧”的乾起了體力活。
工作內容並不複雜。
打開專門的物資倉庫,人人披掛上一套防護鎧甲,就連靈獒也全都戴上頭盔,身體套上了鏈甲。
原本邢鵬親眼目睹同僚變成怪物,明白多半是出了大事。
直到這一刻,這位新人才意識到,問題比自己預想的更加嚴重。
但他什麽話都沒有說,只是埋頭苦乾。
接下來。
在一位巡查長的指揮下,一幫巡查員又抬起沉重的石頭路障,擺放在哨所門口,以及各條主要通道。
哨所內幾座高高的哨塔,常年處於空蕩蕩的狀態,幾名巡查員進駐其中,其內安裝的大型弩機,通通掛上金屬弦,並插上了粗大的弩箭。
兩隊黑甲軍戰士,積極響應了程署長的意志,進駐了第三哨所。
最後。
包括邢鵬在內,每位巡查員都從哨長手中,領到了三枚黑乎乎的小東西,看起來像是植物種子。
一名巡查長率先詢問道:“哨長,這是什麽東西?”
陶哨長咧嘴一笑,語氣透著一股神秘:“這可是署長大人賜下的寶貝,叫做‘銳槍之種’,保管你們用了都說好!”
他掏出一枚銳槍之種,用力拋了出去。
種子掠過十余米,重重撞上一塊石頭路障。
“啪!”
種子凌空爆掉了。
十幾條藤蔓當即爆發出來,霎時便鑽入了堅硬的石頭內部,絲毫不比鑽豆腐更困難。
如此表現,“銳槍”一詞算得上是名副其實。
一群巡查員,還有一幫狗子們,全都看傻了眼。
這也太厲害了吧?!
另一名巡查員回過神來,提醒了一句:“各位,等會一定要小心一點,別將銳槍之種扔到同僚身上。”
種子的威力如此可怕,萬一被其砸到,只怕身上瞬間就會被戳出十幾個血窟窿,活下來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計。
其他人紛紛點頭稱是。
就連狗子們的狗眼裡,也流露出畏懼之色。
陶哨長不屑的“哼”了一聲:“你們真是小瞧了署長大人的本事。”
這貨用力抖了一下右手,第二枚銳槍之種飛出去,凌空劃過一道弧線,徑直撞向了他本人。
一群人見狀,全都驚呼起來。
“小心!”
“快躲開!”
陶哨長卻不閃不避,任由種子撞上自己的胸口。
“砰!”
銳槍之種沒有任何動靜。
這一下,不止是巡查員,連狗子們都看直了狗眼。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陶哨長迅速動了一下右手,準確的抓住種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被嚇到了吧?”
這家夥隨後才說出答桉:“署長大人製作的銳槍之種,有能力識別敵人和自己人,只會攻擊敵人。”
一群人和一群狗,全都服了。
這手段真踏馬神了!
邢鵬一副珍而重之的態度,將銳槍之種小心的收到了口袋裡。
他心中更是充滿感慨。
真是難以想象,那位比自己還小幾歲的署長大人,隨手弄出來的東西,就是常人眼中的寶貝。
人與人相比,真是天差地別!
*
五分鍾前。
邢鵬又親眼目睹了一幕慘劇。
“救命啊!”
“救救我”
“嗚……我好疼!”
大片哭喊聲,忽然從哨所外傳來。
守在哨塔上的巡查員,迅速發出了警報:“怪物來了!大家小心一點!”
邢鵬守在大門口,看見十余名平民,成群結隊湧了過來。
這些人的身後,赫然跟著五隻猙獰的蛇怪。
一名平民走得慢了一些,一隻蛇怪接近過去,揮起利爪在其背後劃了一道傷口,大股鮮血立即流淌出來。
這顯然是在驅趕平民,妄圖將平民當成擋箭牌。
“絲絲”
血腥的氣息,刺激得蛇怪紛紛嘶鳴起來。
邢鵬看得又是憤怒,又是心寒。
哨所內一片沉默。
巡查員們各個面色肅然。
怪物的凶殘和狡猾,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陶哨長果斷比劃一個手勢,喝道:“動手!”
他的意思是:丟銳槍之種。
一群人整齊的揮起右手,將種子投了出去。
“嗖!嗖!”
一粒粒銳槍之種急速飆出去,摩擦空氣發出輕微的呼嘯聲。
蛇怪們迅速動了起來,不約而同的躲到平民身後。
“砰!砰!”
銳槍之種擊中平民腳下,紛紛爆裂開來。
大片藤蔓爆射出來,如同觸手般狂舞起來,狠狠的戳向了蛇怪。
“啊”
“天呐!”
這駭人的一幕,將平民們嚇壞了。
他們很快發現,藤蔓就好像擁有智慧一樣,沒有一根傷害到自己,全都貫穿了怪物的身軀。
“嗚!”
淒厲尖嘯聲響起。
一隊黑甲軍戰士,站在哨塔上方,居高臨下的投出短矛,順利爆掉了幾隻怪物的腦袋。
這是在補槍。
這麽做的目的,自然是阻止蛇怪臨死前傷人。
另一邊的平民們,目睹近在遲尺的血腥場面,大多被嚇得軟癱在地,不少人更是大哭起來。
一名巡查員高聲喊道:“喂,你們快過來!”
平民們彼此攙扶,三三兩兩的走了過來。
這時。
邢鵬隱約聽到一聲極低的歎息。
“唉!”
隱藏此人腦子裡的一道超凡印記,也就是程瀚送的“小禮物”,突然輕微閃爍了一下。
這位新人心頭莫名冒出一道警兆。
邢鵬猛然醒悟過來,想也不想就大吼一聲:“這些人裡面隱藏著復仇者,不能讓他們接近。”
陶哨長怔了一下,跟著吼道:“不許過來!否則殺無赦!”
盡管不確定這句話的真假,可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這位哨長還是果斷下達了命令。
巡查員們當即湧起一陣騷動。
如果這是真的,那敵人的奸詐程度,簡直令人震驚。
一幫平民被嚇到了,站在原地不敢動。
幾名平民著急的辯解起來。
“我不是復仇者!”
“我們都是普通人!”
陶哨長沒有搭理平民,只是轉頭看向邢鵬,低聲問道:“你怎麽判斷出來,平民裡混入了復仇者?”
邢鵬實話實說:“就是有這種感覺。”
老實說,這個理由實在有點牽強。
陶哨長卻相信了這番話:“你的直覺應該沒錯。”
他親身體驗過署長大人的“超強敏銳性”,對於這種神神叨叨的東西,天然就傾向於相信。
一幫平民,進退不得。
一群巡查員,也覺得棘手。
其一,各個哨所雖有一套法具,可甄別復仇者,可鑒別耗時較長,如今蛇怪隨時可能來襲,哪有時間鑒別?
其二,復仇者很可能暗藏著“汲取生命”的超凡手段,貿然靠近存在相當大的危險。
怎麽辦?
陶哨長猶豫片刻,開始粗暴的攆人:“都給我離開這裡!”
作為哨長,他需要為麾下的巡查員負責,將對方一股腦趕走是最安全最穩妥的做法。
另一名巡查員,給平民指出了一條明路:“哨所馬上會遭到怪物的襲擊,往右邊走一百多米有一個小倉庫……”
話未完。
驚變陡生。
二十多米外。
三名平民面露狂熱之色,一齊呐喊起來:“以先祖之名!”
他們的面容忽然急速老化,原本三十來歲的面龐,瞬間爬滿了皺紋,儼然就是七十歲以上的老人。
與此同時。
三道黑氣從他們體內冒出來,就像利箭一樣,急速射向了一群巡查員。
這正是復仇者同歸於盡的手段。
“快躲!”
陶哨長急促的叫了一聲。
一幫巡查員以最快的速度蹲了下來。
幸好復仇者的距離較遠,這批巡查員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也幸好由於戒嚴命令的關系,門口擺上幾排石頭路障,這就等於是掩體,否則巡查員將無處可躲。
不過。
依舊發生了一起事故。
一名巡查員的站位不太好,蹲下來時不小心將手臂暴露了出來。
其中的兩團黑氣,撞上了路障,就此潰散。
剩下的一團黑氣,則恰好擊中了這條露出的小手臂。
這一瞬間。
手臂皮膚開始急速老化。
關鍵時刻。
邢鵬恰好蹲在旁邊,不假思索的拔出了長刀。
“鏗!”
刀光掠過。
斬中了手臂。
“卡察!”
一截手臂被一刀砍了下來。
鮮血猶如噴泉般湧出,但巡查員的性命卻保住了。
陶哨長趕緊喊道:“給他止血!”
幾名巡查員迅速湊過來,使用勁力封閉血管,止住狂湧的血液,又將傷者送往哨所內部。
陶哨長松了一口氣,又看向邢鵬,稱讚道:“小邢,乾得漂亮!”
邢鵬面色沉靜:“救助同僚是分內之事。”
在旁邊。
被斬下來的手臂,繼續遭受超凡力量的侵蝕,迅速變成一截枯骨,表面再看不到一丁點皮肉。
一幫人看著這一幕,各個一臉後怕。
這個時候。
一股無比浩大的源能波動,陡然掃過了整座城市。
任何一個凝結出源感印的人,皆可無比清晰的感應到,這是層次比戰士更高的超凡力量。
一個滿含威壓的聲音,霎時傳遍了四方:“赤紅者,即邪惡,可誅之!”
陶哨長愣了一下,脫口而出:“玄閣出手了!”
又一名巡查員大喊了一句:“那女的變成了赤紅色。 ”
只見在平民人群中,一名約莫四十歲的女子,渾身上下紅得好像鮮血,連衣服也變成紅色。
依照“赤紅者,即邪惡”這句話所言,此女顯然就是所謂的“邪惡”。
或者說——復仇者。
“嗚!”
一聲尖嘯撕裂了寧靜。
一支短矛從哨塔上飛了下來。
“砰!”
女子的腦袋被爆掉了。
*
冬園。
程瀚仰頭著夜空,精心感受著浩大波動,一臉的古怪之色。
因為他馬上察覺出來,其中的部分法門,像極了自己以往用過的一種手段。
說得更詳細一些。
當初他帶隊清理靈葉之柄內,曾推演出一種獨特的標記手段,可讓虛蟲顯示成醒目的紅色。
而玄士借助玄陣施展的法門,亦是將復仇者標記成紅色。
這是巧合嗎?
顯然不是!
程瀚略做感應,神色愈發古怪:“這兩種手段其中的原理,相似度絕對不少於九成八。”
幾乎就是一模一樣。
他轉頭望向波動的源頭,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高高在上的玄閣,竟然好意思剽竊一名戰士發明的手段。”
程瀚又搖了搖頭,輕“哼”了一聲:“雖然我並不介意,但你們好歹得支付一點專利費吧!”
話說回來。
玄閣突然出手,並不讓他意外。
異神之夢發生了這麽久,復仇者也鬧得整個小靈境動亂連連,玄閣研究應對手段是很正常的事。
就是玄閣的速度,比他預想得更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