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滅惡龍之後，和當初的魔女一樣，惡龍的身體化為了無數，對於“舊日”的記憶碎片。

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只有零。

作為機械種，機械種的特性就是每時每分，都在觀察與記錄著周邊的一切，用這些收集到的數據進行模彷和學習，讓自身等以提升。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零就是一個最好的歷史百科，一個故事的相集。

夢能挖掘人深處的記憶，對於機凱種來說同樣如此。

現在這些碎片，正是來自零數據庫的最深處。

而在碎片的記憶光影裡，此刻正呈現的一幅幅過往畫面，那正是屬於久幽真正的過去，一個存在“灰盡”的世界，一個...

龍女與灰袍人相遇的故事。

...

...

噗嗤！

刀刃刺穿心臟，面前的角鬥士帶著恐懼與絕望無力倒下。

乾淨利索的戰鬥並未讓競技場響起呼聲，反而引起了許多觀眾席上的人們陣陣不滿，畢竟這種秒殺的戲碼，看一兩次還好，但如果看上好幾十場也就膩了，沒人願意看一場知道結果，毫無懸念的比賽。

不過，對此競技場中央的那位龍女並不在意，或者說，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什麽能讓她在意的了，她唯一還活著的意義，或許就是戰鬥了。

面無表情地收刀，跨過血泊中角鬥士的屍首，龍女的內心已經麻木，這是死在了她刀下的第一百零三個角鬥士。

競技場上的觀眾們討厭龍女，而等龍女回到屬於角鬥士的休息間時，裡面的所有角鬥士們，同樣對這位年輕龍女，投去了憎惡和恨意的目光。

並不是因為唐，唐已經成為過去式了，在幕後舉辦方的刻意控制下，短短半年不到，唐就被所有人澹忘了。

現在這批新的角鬥士們，只是害怕龍女，因為龍女就像是個殺戮機器，沒有自主意識的殺戮機器，成為了舉辦方去“借刀殺人”的那把刀。

經歷了唐的事件過後，舉辦方吸取教訓，加大了對角鬥士們的管控。

凡是出現了，稍微有要冒頭的高人氣角鬥士後，舉辦方就會立刻安排其與龍女對決。

至於結果正如上場比賽。

所以現在的龍女，相當於是積壓在了所有角鬥士頭頂的那塊烏雲，一把懸在了他們脖子上的利劍。

可他們又無可奈何，因為打不過。

不，別說是打不過了，甚至沒人能傷到龍女分毫，所以他們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像現在這樣，在休息室裡，用眼神傳達他們的恨意。

畢竟什麽也不在意的龍女，自然也根本不會在意他們的恨意。

只不過，這一次的休息室中，龍女感覺到了與平時的不同，在眾多角鬥士朝她的恨意目光中，卻多出了另一道非常平澹，帶著幾分像是在“審視”的視線。

龍女下意識朝這個與眾不同的視線來源望去。

只見在那裡，休息室的角落裡，坐著一位將全身都籠罩在了鬥篷下的男子。

這樣的裝扮放在任何地方都非常奇怪。

像是一個怪人。

很快龍女就收回視線，繼續沉默著，徑直走出休息室，不再多看那個灰袍人一眼。

這就是...

她與“灰盡”的第一次相遇。

這個記憶碎片結束後，剛剛在廖紀懷中大哭一場，臉上哭痕未退，紅著鼻子的久幽，不禁有點又攥緊了廖紀的衣衫，顯然是對那時的無視，而感到無比自責。

“對...對不起灰盡大人，當初的我，我...”

“我猜你當時肯定看不起我，覺得我太弱了。”廖紀見久幽支支吾吾，

一副想要解釋卻又不知該怎麽說的樣子，倒是笑著搶先說了。而之後，龍娘也比較憨。

換做斯修緹亞來，肯定會再狡辯幾句，但久幽的直性子，是讓她直接點了點頭。

“我對於那時的記憶很模湖，但我記得我只有一個念頭，希望能找到一個，像當初我一樣的人。”

久幽說的很含蓄，但廖紀不難聽出來，龍娘希望的是有一個強者出現，像是她在競技場上親手擊敗殺死了唐那樣，也將她殺死。

這就是當時的龍女在尋找的解脫。

很快來到下一個記憶光影，那是在龍女視角下，見證了灰袍人真的宛若當初的她一樣，作為新人，在競技場中一舉殺出重圍，以全勝的戰績，成為這一屆最大的新秀黑馬。

那自然而然，這樣的人也被舉辦方注意，很快後，灰袍人就與龍女再次相遇，而這一次不再是休息室，而是...競技場內。

看到這裡的久幽，全神貫注，因為那一天對於她來說永遠都不會忘記。

正是這個曾被她無視，被她視為弱者的灰袍人，在接下來的競技場決鬥中，卻真的戰勝了她。

不是灰袍人隱藏了實力，相反，真當進入戰鬥後，她感應的沒錯，自己的力量確實要遠勝於當初的灰盡大人。

她真正落敗的原因，居然是輸在了她最自信的武技上。

沒錯。

久幽清楚記得這場戰鬥，她的一切招式，仿佛都被灰盡大人給看穿，甚至是到了，灰盡大人仿佛都知道她下一步要幹什麽，提前做出相應的防禦。

那是久幽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空有一身力量，卻好像打在了棉花上。

灰盡大人明面的生命強度，或許只需自己的兩刀，最多不超過五刀之內，就能直接終結，可問題在於，灰盡大人每每都能精妙應對，或是用奇異道具，或是用特殊能力。

就這樣，只見畫面中的龍女，在許許多多角鬥士和觀眾們，以及舉辦方的震驚目光下，竟然一時間和灰袍人在持續糾纏，完全沒了像過去無數次比賽那樣的乾淨利索。

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龍女從開始的絕對上風，到逐步均勢，再到最後，居然完全處於下風，被灰袍人消耗了大量的力量，有點體力不支了。

不過反觀灰袍人，雖然面容被鬥篷遮掩誰也看不清，但從灰袍人的態度，仍能看出沒有絲毫松懈之意，反而似乎還更加戒備與...緊張了?

抱著龍娘的廖紀，同樣也在回憶著遊戲中這場令自己記憶猶新的“boss戰”細節。

當時戰鬥末尾的他，不緊張才怪呢。

畢竟...這種時候都是boss要放必殺技了。

果不其然，見自己再這樣下去要被消耗死的龍女，主動和灰袍人拉開了距離，之後那個熟悉的動作來了，龍女從胸前召喚烈焰長刀，以破釜沉舟換來整個人的氣勢來到巔峰，要對灰袍人用必殺來終結比賽。

沒錯。

就是這一招，當時令屏幕外的廖紀無比感歎。

之前無論是久幽作為boss，遠超玩家數倍的血量和屬性，各種小技能招數，他能想盡各種辦法去找到破解抵禦的辦法，可唯獨這一招必殺...

廖紀依稀還記得，他用了三次sl才換來了“偵查術”成功，讓他知道這一招的技能說明。

簡單來說，就是斬赤童】會根據雙方的實力來判定，以當時廖紀的等級，有99.99%的幾率被直接秒殺。

這一招無視任何防禦，無視免傷，無視道具的抵抗效果，以那時自己遊戲中的資源，沒有任何能防住的辦法。

所以廖紀唯一的辦法，就是賭。

賭這個“龍女boss”自己釋放技能失敗，賭那0.01%的可能性。

幸好。

他是個執拗的人。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五次，十次，五十次，一百次...

這就是為什麽廖紀會對這場戰鬥如此“記憶深刻”的原因了。

哪怕當時對於他來說只是遊戲。

那一天的廖紀什麽也沒乾，唯一做的事情，就是在屏幕前瘋狂sl，被久幽一刀秒殺了，就直接讀檔再來，再來！再來！

幸好，好像是第一千三百多次sl吧，廖紀也記不太清楚了，他終於成功了。

只見畫面中，氣勢拉滿，就要斬出那“無暇一刀“的龍女，卻突然間，仿佛什麽地方出了差錯。

在短短幾秒鍾的時間，非但沒能將烈焰斬出，反而還像是個泄了氣的皮球，剛剛的強大氣勢一去不複返，像是遭受了什麽反噬。

而灰袍人抓住了這個機會，在所有競技場內人的不可思議尖叫中，一舉成功擊潰了龍女，將利刃頂在了跪倒在自己面前的龍女脖頸上。

“所以久幽，你當時是...?”

這一幕下的廖紀，有點好奇問道，遊戲中只是冰冷的數值而已，廖紀很想知道，現實中的久幽，到底是為何釋放技能失敗了。

而久幽的回答，讓廖紀先是一愣，之後卻又露出“怪不得”的神色，仿佛確實只有這個理由。

“灰盡大人，當時的我不知為何，在您的背後...仿佛看到了我母親的幻影。”

“所以那一瞬間，我回憶起了當初的記憶，恐懼和害怕充滿了我的心底，失去了無念的加持，這一刀也不再無暇，斬赤童就也揮不出來。”

“現在想想，灰盡大人，這是媽媽在...幫我嗎?”

久幽對著廖紀喃喃道。

畢竟正是因為她這一刀沒能揮出，所以才有了後續的故事，所以才有了久幽，才有了拯救世界的灰盡大帝。

廖紀摸了摸懷中龍娘的紅發。

這是嗎?

好像也不是，畢竟久幽不知道，但自己是清楚的，在此之前的上千次sl讀檔重來裡，唐可都沒出現來幫自己，自己的角色是直接被龍女給一刀秒了的。

但...

“當然了，一定是唐阿姨被我對久幽的執著所感動到了，所以才特意來幫忙的！”廖紀選擇了最浪漫的一種解釋。

不過久幽顯然有點無法理解。

龍娘迷湖地抬起頭，望著廖紀的臉龐，小聲問道:“灰盡大人對我的...執著?”

“哼哼，其實我在久幽你不知道的地方，已經和當時的你，大戰了上千個來回了，所以我才會對久幽你了如指掌，有一說一，你本人都不一定比我更了解久幽這頭龍女呢！”

結果令廖紀沒想到的是，久幽在聽完他這個浪漫發言後，非但沒高興，反而又紅起眼圈，漂亮的紫色龍眸蒙上了一層水霧，要開始哭鼻子起來。

原因也很簡單。

“那，那灰盡大人是不是被久幽殺了上千次?我...久幽真該死，我...”

呃...

廖紀著實沒想到久幽的腦回路是這個，他看著一副罪該萬死表情的哭包子龍娘，趕緊連勝安撫道:

“怎麽可能！你也太小瞧我了！其實這上千次裡你都狠狠地輸了！根本沒能傷了我！”

“那...那灰盡大人為什麽還要來上千次呢?”久幽沒聽出廖紀的打哈哈意思，還很耿直地問道。

“因為...因為...咳！輸了的角鬥士，肯定得狠狠懲罰和調教！對於你這種邪惡龍女，調教一次怎麽夠，肯定得狠狠來個上千次！”

廖紀也被追問得沒辦法了，才出此下策。

聽完這個回答，久幽才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之後不出所料，龍娘悄咪咪地小聲道:“灰盡大人，好變態呢...”

廖紀裝作沒聽見地抽搐了下嘴角。

不過久幽很快就又直勾勾盯著青年，破涕為笑地再趴在廖紀耳朵邊，像是當初那個活潑可愛，帶著點顏控的龍人種小女孩一樣，偷偷竊語道:

“現在變態的廖紀哥哥，久幽...更喜歡了！”

咳咳咳咳！

跟某個粉毛魅魔不一樣，久幽搞直球向來是有一手的。

看著龍娘衝自己一眨一眨的眼睛，倒是廖紀有點不好意思，連忙轉移話題，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在了零的記憶碎片上。

只見畫面中，在擊敗了作為競技場傳奇的龍女，把劍鋒頂在了龍女脖頸上後，周圍觀眾們傳來的，是一片片震耳欲聾的瘋狂聲音。

“殺了她！”，“殺了她！

”，“殺了她！

！”

在沒有了唐後，競技場重新回到了血腥，每個觀眾都在期待灰袍人斬下這一劍，終結龍女性命，

甚至就連龍女本人，也是如此，那一刻的她仿佛終於得到了解脫。

當時廖紀的屏幕上有兩個抉擇選項。

殺了她執行動作】

或

“濁厄，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言語對話】

選哪一個廖紀肯定不假思索，對應到現實裡的畫面，就是灰袍人並未揮下，相反是收起了武器，只是在給龍女留下一句話後，就轉身離開。

“濁厄，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

在競技場觀眾們的不滿的叫罵聲中，龍女腦海裡回蕩著灰袍人的這句話，怔怔看著灰袍人放過自己，遠去的背影。

那一刻龍女一直以來面無表情的臉龐，終於有了幾分觸動，她似乎想起了一些母親的話，似乎明白了，為什麽她會在灰袍人的身上看到母親的影子。

那一刻龍女動了動身子，像是想要追過去。

但很快，從競技場的退場地方，有兩個身影像是早就守在那裡，等待著凱旋勝利的灰袍人。

其中之一是身穿修女服，另一個則像是家政女仆。

看著這兩位灰袍人已經有的追隨者，龍女才意識到，她無法離開競技場，她是這裡的角鬥士，被種下了無法離開的烙痕，舉辦方是不可能放她走的。

剛剛帶給龍女黑暗的一絲曙光，似乎隨著灰袍人以及其左右的兩個追隨者的遠去，也跟著讓龍女再次被黑暗包裹，雙目暗澹又無神。

直到...

那天夜晚。

不是競技場，而是整個古拉塞基地，在僅僅一個晚上的功夫，便被一個叫做“灰盡”的聚集地...

徹底攻佔。

那一晚...

火的光芒...

再次照亮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