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震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他與劉元、張光二人一起,微微低著頭不敢目視張忠,一動不動。
他們都不是傻子。
按照剛才陳震的態度,被拉出去殺了也是活該。但是張忠沒有痛下殺手,而且還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他們心中是歡喜的,也是感激的。
他們的這位君上,至少是個仁君。
張忠感慨了一聲之後,抬頭目視三人,見他們衣衫襤褸甚是狼狽,心中頗為憐惜。
都是為了家鄉父老啊,也算義士。
怎麽可以輕薄他們呢。
“帶下去。賜酒,拿出肉干招待他們。”張忠轉過頭,對身側的衛劍道。
“諾。”衛劍恭順的點了點頭,然後走向了三人。
“多謝君上。”三人深呼吸了一口氣,拜謝道。衛劍帶著他們下去了,但是途中卻冷不丁說道:“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無禮,我宰了你們。”
吳地三人組聞言倒吸了一口涼氣,看了看衛劍那體型、相貌,一點也不懷疑這個壯如虎的女人說的話。
欒布、田生來到了張忠的左右,對著軟墊跪坐了下來。
“君上。您打算怎麽辦?”欒布沉聲問道。
他是見慣了生死,所以鐵石心腸。但心中並非沒有正義。感念張忠的救命之恩,所以投歸張忠門下,成了個門客。
這是他心中正義的一部分。
吳地那個地方,現在是這個情況。有三義士,湊了盤纏借了馬,風餐露宿來請吳君做主。
他心中也是憐憫的。
但這件事情對張忠是極為危險的。
張忠與范增說,對項羽保證。他去了南方,就會整頓吏治,發展丹陽,給楚國輸送錢糧布帛。
現在張忠如果轉道去吳縣,這與他的說辭就不符合了。
而且吳縣路途不近,往來可能耽擱一二月的時間。
如果張忠把丹陽郡給搞砸了,依項羽的脾氣,項伯推波助瀾,沒準是要吃個五馬分屍的。
這些道理欒布知道,張忠當然也知道。他皺眉想了許久,才展顏一笑抬頭對田生說道:“先生。我們兵分兩路。我帶大隊人馬去吳縣看看,把事情給解決了。你帶著少部分人馬,去丹陽打探情況。”
“把方方面面的事情調查清楚了,我到達丹陽之後,就可以迅速辦事了。也不算耽擱工夫。”
吳縣那個破地方,都有那麽多的事情。
更別說丹陽一郡之地了。
九江王英布雖然是個英雄,但治國不怎的,與項羽半斤八兩。先把丹陽郡的情況,打探清楚了,就可以從容出手整頓吏治了。
打探情報,往來兩地做個使臣,這是田生擅長的。
派他先去看看,靠譜。
“諾。”田生也是勇敢的,沒有推辭,大聲應是。
隨即,他便帶上了一隊人手,輕裝簡行,往丹陽郡而去。張忠很撫恤那三義士,等他們吃飽喝足了,才命令隊伍重新出發。
這一次轉道向東南,往吳縣而去。
三義士早就有所猜測了,但是看到張忠真的往吳縣方向而去,卻還是歡喜的找不到北了,也感激肺腑。
他們三個人主動騎著馬,擔任隊伍的外圍戒備,不敢有絲毫的松懈,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
搖搖晃晃的馬車內,鋪設著厚厚的毛毯。坐上車的張忠,馬上開始萎靡不振起來,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虞姬跪坐在他的旁邊,小臉蛋上滿是開心。
“說什麽不去吳縣,這不是要去了嗎?”她的一雙漂亮眼眸,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鬼主意。
張忠來了精神,笑著抓住了她滑嫩的小手。說道:“你別想打什麽壞主意。我告訴你啊。你是我的侍妾,這一輩子都是。”
“哼。”虞姬白了一眼張忠,嘟著嘴發出了一聲嬌哼。
“我腰酸背痛腿抽筋,渾身不得勁。你給我按摩按摩。”張忠很快又萎靡不振起來,屁股朝天趴了下來。
有錢賺的虞姬也立刻精神了起來,忙前忙後,伺候這位君子。
“嘻嘻,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雖然我沒完成任務,但我賺了很多錢。”虞姬嘻嘻一笑,但笑了沒有三秒鍾,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眸之中布上了陰霾。
古代交通不便啊。
張忠的隊伍從彭城出發,一路南下。車馬勞頓就不說了,渡過淮水也花了不少時間。
而江淮之間,水系縱橫,仿佛是一張大網。因為戰亂,有的河流沿著大道就可以找到橋,有的根本找不到橋,只能找渡船。
等到了長江邊上,他們走濡須口,渡過長江。
一路上雖然比不上唐老爺的十萬八千裡,但也著實是受了不少罪。
渡過長江之後,就是江東的核心之地,會稽郡了。當年吳越在此交鋒,只是江山改易。
吳王夫差,越王勾踐, 已是歷史長河之中的小小浪花。
會稽郡是始皇帝設置的,但是項羽改了一下,目前郡治所在秣陵城。
張忠率領隊伍到達會稽郡,於情於理得先去秣陵城,拜訪一下當地郡守。
在到達秣陵之前,張忠以吳君的身份,遣送使臣,先飛馳去秣陵城報信。
就像是登門造訪,先得有拜帖。
這是禮節性問題。
這日上午。
落雪飛舞。張忠的隊伍,不管男女老少,都穿著厚厚的衣裳,於風雪之中前行,道路上白茫茫一片,人煙稀少。
將近中午的時候,張忠到達了一座亭子外。
亭子外有家奴造起了一口土灶,架起了鐵鍋在煮酒。一彪人馬環立在外邊,十分威武雄壯。
一位中年士人穿著青色的衣裳,跪坐在亭子內,面前擺著黑色的長案,放著一些果脯。
馬車停下,張忠讓虞姬呆在車內,自己掀開車簾子探出頭來,立刻就被打擊的打了一個寒顫。深呼吸了一口氣後,他才鼓足勇氣來到了這冰天雪地之間,踩著小板凳下了馬車。站定之後,他對亭子內的中年士人,作揖行禮道:“吾便是吳君張忠,亭內可是王府君?”
“正是王基。”中年士人站起來,作揖還禮。然後笑著說道:“聽聞吳君來了,我特備了薄酒招待。”
張忠爽氣笑道:“王府君真是我的知己,這冰天雪地之中,千好萬好,不如一壺老酒。”
說罷了,張忠便進入了亭子,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王基微微一笑,坐在了張忠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