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的吩咐,邢夫人執行起來,向來不打折扣。
從堂屋出來,便立即打著燈籠趕往客房,去找哥哥、嫂子。
按說這個時候,邢忠夫婦本該安歇了,不過他們今日可謂一波三折,心下忐忑不定,哪有心思睡覺。
二人進府的時候,被榮府的氣派晃花了眼,又對那天大的好事抱有憧憬,一時難掩興奮。
可隨著王善保家的來到東跨院,將二人往客房一丟,便再也沒個動靜。
中午本就錯過了飯點,好容易挨到晚上,等了半天卻也沒人進來請他們吃飯,又不清楚豪門大戶的做派,好容易盼到有下人經過,連忙打聽情況。
可榮府的下人,本就是一個富貴心,兩隻體面眼,賈赦的東跨院更是有過之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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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們衣著寒酸,也不愛搭理,自顧自的忙自己的活。
最後摳摳縮縮的拿出一百文錢,這才吃了一頓殘羹冷炙。
這一下,便將二人從天堂打到了地獄,再也沒了之前的心氣。
邢家本就落魄,變賣了家資也不過十兩銀子,邢夫人雖給了二十兩盤纏,卻也是精打細算,甚至連路上的飯錢都沒算上。
如今一家人來到京城,想再回去,卻是難上加難了。
可一頓飯就花了一百文,便是住著不走,又能熬得了幾天?
二人正惴惴不安,就聽外頭傳來動靜,緊接著盼了大半天的聲音再度出現。
邢忠沉下去的心思,不覺有活泛了起來。
是了,替自家女兒張羅婚事,定是忙了一天腳不沾地,才回來就過來找了自己。
忙開門將邢夫人迎進屋內。
一面拿袖子在椅子上擦拭了一遍,一面試探道:“妹妹這是忙了一天吧?”
邢夫人嫌棄的瞥了眼屋裡的椅子,也不落座,蹙眉道:“難為岫煙侄女兒出落的標致,入得了老太太的眼,也不算我折騰這麽一回!”
邢忠又將椅子擦了一遍,舔著臉陪笑道:“妹妹辛苦了,快坐下說話!”
盛情難卻,邢夫人隻得一捋後襟擺,將個飽脹的後臀,半搭半坐在椅上。
邢忠見她落了座,試探道:“妹妹說的,可是岫煙的婚事?”
“若非為了這事,我何苦出盤纏,大老遠把你們叫過來?”
說著頤指氣使道:“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非咱們是兄妹,也輪不到岫煙。”
“誒!誒!”邢忠夫婦連忙小雞吃米似的點頭道:“這事還得勞煩妹妹多費心!”
“嗯!我既然叫你們過來,自然要多費些心思,只是明兒你們還得去跟侄女兒說說,叫她見著尚榮多跟他親近親近,別我這邊操了半天心,賴家那頭沒瞧上她。”
“賴家?”邢忠忙問道:“不是府上二房那個銜玉而生的公子?”
“胡說什麽呢?”邢夫人喝斥道:“那寶玉就是一繡花枕頭,哪裡比得上尚榮。況且他才多大,就是老太太願意,也得過幾年。”
說著斜眼看了看哥嫂,陰陽怪氣道:“你們能等得了這麽久?”
邢忠還要分辨,被妻子一把拉住,搶著道:“姑太太說的極是,我們小門小戶,那寶公子也高攀不上,只是不知這賴家是個什麽人家?”
她也算看出些苗頭,這個小姑子言語輕浮,又看不起自家,未必能指望得上。
說起賴家,邢夫人來勁了,指著哥哥邢忠道:“我可跟你們說,尚榮這孩子,如今可是咱們京城的財神爺,就那個玻璃、香皂你們聽說了沒?都是他弄出來的。
”說著豎起小拇指,掐住指尖道:“你不是喜歡做生意嗎?只要他肯從指甲縫裡漏些給你,就有得你忙活的!”
邢忠雖然家道敗落,但一直有一顆折騰的心,對於香皂和玻璃也有所耳聞。
疑惑道:“這玻璃不說是朝廷的產業嗎?”
“雖是朝廷的產業,也是他弄出來的,每個玻璃廠都有他的股份。況且,他又是那……什麽衙門的掌司郎中,是不是他自己家的,又有什麽區別?”
“他多……多大了?該不會是要煙兒去給他填房吧?”
能做到五品郎中,在邢忠的印象裡,年紀必定不小了。
“填房?他才剛過二十,婚都沒成,填什麽房?”
二十歲的五品郎中,夫妻兩差點沒擊掌相慶,可隨即卻被邢夫人的話打入谷底。
“便是真有填房的機會,還能輪得到你們?”
“那這是……”
“當然是做妾了!”
邢妻驚呼道:“什麽!這不是叫我們賣女兒嗎?”
邢夫人暗自腹誹,賣女兒怎麽了,那也要看賣出什麽價錢。若非老太太攔著,自家老爺早就把二丫頭賣了,還用得著在這裡費功夫?
嘴上不屑道:“什麽叫賣女兒?哪家賣女兒能賣那麽多銀子?”
邢妻嗆聲道:“咱們好歹也是正經人家,怎麽能給人做妾?你好歹也是岫煙的姑母,怎麽能讓她給人做妾?這事別說岫煙,就是我們也斷不能答應!”
邢夫人豁然起身道:“什麽正經人家不正經人家?這年頭沒銀子,光有個名有什麽用?況且,照嫂子這麽說,隔壁東府珍哥兒媳婦家,就不是正經人家了?”
邢妻還待爭辯,被邢忠一把攔下,轉而試探道:“妹妹說的東府可是寧國府?”
“那還能有哪個東府?”
接著,便將尤二姐做妾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們是不知道,那排場就是娶妻也不過如此,也是人家有眼光,尚榮還沒做官就進了門,這會子一家子都住在賴家,吃香的喝辣的享清福!”
見邢忠明顯有些意動,邢妻一跺腳道:“當家的,你可別害了煙兒!”
邢夫人怒視嫂子道:“害她?害她我會巴巴的派人給你們送盤纏?”
接著語帶威脅道:“好心當成驢肝肺, 你們不願意也行,把盤纏還我。對了,還有岫煙那身行頭,也一並折價,結清了你們愛去哪去哪,我也懶得操這份心!”
她早從王善保家的口中,知道了哥哥家裡的情況,料想他們也拿不出銀子。
況且,邢岫煙那身行頭,還不是自己說多少是多少。
邢妻一臉憤慨,指著邢忠道:“你瞧瞧,你的好妹妹!”
對於嫂子的憤怒,邢夫人全沒當回事,轉而向邢忠蠱惑道:“若非咱們是兄妹,這種好事輪得到你們?哥哥你自己什麽情況你自己心裡有數,這些年做什麽虧什麽,若是能搭上尚榮那條船,以後可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這事你可得想清楚了!”
這話明顯打動了邢忠,他一直都有乾一番事業的心,奈何眼高手低,做什麽虧什麽,卻屢敗屢戰。
否則,父母去世前也不會將家資都交給妹妹保管。
“可岫煙這孩子向來是個有主意的,就算我們同意,她也不會肯啊!”
“她不同意你就不能瞞著她?到時候咱們叫尚榮把事情辦得熱熱鬧鬧,上了轎子她還能反悔不成?”
“岫煙若只是做妾,他肯介紹生意給我做?”
邢夫人笑盈盈道:“這還不簡單,明兒我將他請來,到時候叫他給哥哥做個承諾,這樣總可以了吧?”
邢忠舔著臉道:“既然要將岫煙托付給他,自然是要見上一見的!”
邢妻看著這兄妹二人,氣得渾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