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了一個人。
王學書嚇得人都快瘋了,不由自主說了出來。
他這一說,其他人也全都發毛,本就渙散的軍心徹底被恐懼所籠罩。
“快分開趕路!”不知誰冷不丁喊了一聲。
拄著一對鐵拐的賀超,驚叫著拄拐便跑。
其他人早已是驚弓之鳥,一瞬間炸開了鍋。
有的仗著個子小,鑽入林子就不見了身影;有的腳步比較快,往下衝沿山狂奔;有的乾脆心理崩潰了,一邊嚎叫一邊往原路逃竄。
王學書還保持著最後的冷靜,趕緊往面前這座山上逃,此山只有一條路,如有追兵可以用巨石斷木阻攔,只要撐過今晚逃到京城西北,就有人可以投奔了!
他專注想著,走了一炷香時間,回頭一看還有一個手下跟著自己。
幸好!
跟著的這個人雙腿健全、身高挺拔,背著行囊、空著雙手,當然不是斷腿拄拐的賀超了。
隱隱覺得賀超不對勁了,一直死死跟著自己,剛才又是他第一個拔腿就跑,多一個人找出來便是……
等一下!
剛才誰喊的那一聲“分散跑”?
王學書後背一陣惡寒,渾身早已被汗浸濕,大氣不敢出地慢慢扭頭往後看。
媽呀!!!
一位並不陌生、樣貌英氣、笑容和善的青年,從後背行囊中卸下一把大錘,散發著金屬光澤的大錘充滿冷峻之氣,剛好與熱情微笑形成反差。
深寂無人的群山之中,夜風吹過剛長嫩葉的樹木,樹枝吱吱呀呀上下搖擺,樹下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面對十九歲的英俊青年瑟瑟發抖。
“……你是王宏宇!”
“沒錯,不過你反應好遲鈍哦~”
“你找我幹什麽!”
“要幹什麽你不知道嗎?”
王學書抹了把冷汗,低聲下氣地說道:“所有事我都按照你的要求做了,還纏著我做什麽?”
“你對我們沒說多少真話,所以保你安全也只能到今天為止。”王宏宇微笑著往前邁了一步。
“你不要過來啊!”
王學書嚇得連退三步,巨大的恐懼快讓他喘不過來氣了,如果不是因為恐俱以至喉嚨乾燥發燙,恐怕就要開始尖叫了。
“我要說服你,告訴我背後還有誰~”
王宏宇言語間帶著笑意,腳步卻突然加快,手中大錘也毫不猶豫地舉了起來。
“鐺!”
金屬碰撞發出刺耳聲音,王學書的佩劍被砸飛出去。
剛才王學書被嚇壞了,但多年的經驗下意識讓他拔出了佩劍。
可這什麽用也沒有,因為王宏宇就沒想留他活口,再一錘也看就要照頭砸下。
“說!我全都說!”
呦呵,被我說服了~
王宏宇當然最想刨根問底,因為很不喜歡敵人一直在暗處,什麽時候都很被動的感覺。
“是馬文卿!
是那個陳述戚家軍十大罪證的言官馬文卿。指使我和高學儒對付浙兵!”王學書現在上了姚宗文這條船,所以最後時刻賣掉馬文卿。
竟然是他!
王宏宇還真知道這個人,畢竟自己的朋友不是白給的。記得此人沽名釣譽,什麽事都會硬扛,表現出剛正不阿的樣子。他給戚家軍整的十大罪名,沒有一條能算是對得起良心。
就在這回憶微微愣神的瞬間,王學書騰地一下跳了起來,手腳並用朝著只有一條小路的陡峭山上狂爬。
爬的過程中,還抖機靈發現一塊大石頭,使出吃奶的勁,把它堵在山路崎嶇處,阻礙後面的人追他。
哎呀呀,這爬山速度,真有點嚇人啊。
王宏宇笑了笑,拎著錘子守在小路上並不追擊。
王學書沿著小路狂奔繞了半圈到了半山腰。
回頭看了看,發覺甩開了王宏宇,終於能喘口氣思考一下了。
可腦子還沒來得及動,就看到山的南側平原,有一大片火光,看起來足足有數千火把與篝火,簡直照得如白晝一般。
“這怎回事?剛才就顧著逃命沒注意到……”
……
與此同時,3000浙兵與數千川軍、白杆兵集結在此,列成戰鬥隊形面對著這座陡峭的山峰。
頭髮花白的戚金老將軍,檢視陣型以後,騎馬到旁邊三名文官面前:“實戰演練準備就緒!”
這三名文官正是姚宗文、徐光啟和洪承疇。
王宏宇早就想好這次演練,要找一個山頭,用鳥銃、火銃、火炮洗地,並且專門選在晚上,模擬對抗擅於野戰的建奴。
2年前,杜松的薊鎮主力,夜間與八旗大戰,各式火器都需要火把點火,被不需要打火把的建奴弓箭手殺傷慘重。
如今以火器為主的浙兵,必須克服夜戰的困難。
當然,這個夜晚不光是做這件事,還要送王學書上天。
“敢問戚將軍, 為何要選擇這半夜三更演練?”姚宗文對軍事一竅不通,摸不著頭腦問了這麽一句。
戚金朗聲道:“為了薩爾滸的弟兄們報仇、為了克服火器夜戰的劣勢、為了早日踏平建奴安定邊疆!所以專門選擇深夜,演練火器克敵!”
“敢問軍陣周邊的數千火把、篝火,是不是為了干擾敵軍視線?”洪承疇還很稚嫩,卻很有些軍事直覺。
“正是!吉林崖杜松將軍的薊鎮火槍,在黑夜中舉著火把被建奴弓箭手挨個射殺。
如今,我部不是隱藏火把,而是在四周製造寬五十步的光照屏障。賊靠近火把就會現身,隔著光亮反而看不清後面的火槍兵。”
戚金侃侃而談,這一招是以光芒掩護火繩槍兵,原理與燈下黑接近。
洪承疇默默點頭,心中默默記下這些。一旁徐光啟早就看懂了,姚宗文則是根本聽不懂在說些什麽。
介紹之後,戚金也不猶豫,回到軍陣等待信號。不多時,山旁一聲炮響,一切準備就緒。
“各部聽令!槍炮就位!槍陣掩護!”
“是!”
浙兵神采奕奕,鳥銃舉起對山,大小將軍炮、輕重佛郎機全部裝好彈藥。
“別別別!山上有人!”
依稀從山上傳來什麽聲音。
一些人隱隱聽到了,但是三支兵馬紀律嚴明,無人理會。
更有浙兵少部分軍吏、老兵殺氣騰騰。
戚金忽然神色決絕,一行熱淚劃過飽經風霜的面龐,使出渾身之力大吼道:“放!”
“轟轟轟轟轟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