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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陵城,刺史府內,冉仁才高坐主位,設宴款待,堂中一側是高衝等嶺南安撫軍將領,一側是永州屬官。
“攸之此去嶺南,不知先去何處?”酒過三巡後,冉仁才便是問道,“若去桂州,則往西南方向,越過南嶺經由始安抵達桂州,約五百余裡;若往高州,路程便遠了些,一千余裡”。
冉仁才不愧是蠻人之中的佼佼者,文韜武略,上任永州刺史不過月余,便是清晰掌握永州周邊的山川地理。
當然,李孝恭推舉妹夫冉仁才出任永州刺史,亦是深思熟慮過後的結果,李孝恭深知平定嶺南後下一步肯定是經略嶺南,而永州作為進入嶺南的門戶,地理位置極其險要,進入嶺南必須經過永州,無論是武力攻取還是和平招撫,永州都是繞不過去的。
冉仁才也不負厚望,上任後便施加手段,迅速掌控永州大權,在得知高衝即將進入永州,需要誇耀兵威之後,冉仁才一聲令下,全城官民配合,大造聲勢,至少目前看來是極其成功的。
中原往返嶺南的商賈不計其數,其中多有在永州歇腳,其中更是不乏嶺南各方勢力派來中原打探消息的探子,相信他們看到這一幕會將這個勁爆的消息傳到嶺南。
“征文兄為何篤定我會去這兩州?”高衝聞言笑道:“其他州縣便去不得?”
冉仁才聞言一怔,而後搖頭大笑,“我雖來上任不過月余,但對嶺南亦是有所了解,你不去桂州和高州還能去何處?
交州已歸附大唐,至於欽州,更在桂高二州之西,攸之應當不至於舍近求遠吧?”
高衝聞言頗為詫異,看來依舊是低估這冉仁才了,當即便是舉杯笑道:“征文兄大才,勝飲”,但對於到底前往何處,高衝並未明言。
冉仁才亦是聰明人,見高衝不願多說,便是舉杯轉移話題,暢談永州美景,看來冉仁才上任這一個月並非是安坐刺史府,應當是走訪各地了。
待得酒宴散去,刺史府後堂之中,冉仁才親自煮茶,二人相對而坐。
“攸之這回可以暢所欲言了”,冉仁才奉上香茗笑道。
高衝一笑,“征文兄知我”。
冉仁才從桉桌下抽出一個卷軸,鋪在桉桌上,“此乃嶺南地圖,雖不詳盡,亦可參考一二,攸之你看,欽州偏遠,欲往欽州,需借道桂州,所以方才某便大膽猜測一番,有所衝撞之處,攸之見諒”。
看著這幅地圖,高衝大喜,現在可沒有普及地圖,面前這幅地圖一般人絕對沒有,十分珍貴。
特別是嶺南偏僻,少有人煙,山川地理,十分複雜,即便是有向導引路,亦不是十分靠譜,一個不慎便是偏離方向。
聽得冉仁才此言,高衝直是擺手笑道:“征文兄言重了”,而後指著桂州問道:“你對李光度了解多少?”
“李光度?”冉仁才一驚,微微坐直身子,“攸之你打算先去桂州?”
“桂州這麽近,為什麽不呢?”高衝澹澹笑道。
聽得這話,冉仁才頓時一噎,微微一愣後便是正色說道:“攸之你可想清楚,這並不是近不近的問題。
那李光度反覆無常,極有野心,而高州馮盎向來忠義,不如繞些路程,先去招撫馮盎,再回過頭來對付李光度,李光度見馮盎、丘和皆已歸附大唐,必然不敢動兵,如此先易後難,方才穩當啊”。
高衝很是認真的聽著,緩緩點頭,冉仁才見狀心底一松,直問道:“那攸之你打算何時出發?這一去高州,可是千裡之遙,一應物資需得準備妥當”。
要不是看見有連襟之誼,要不是看見高家在朝中權勢甚大,要不是看見曾經並肩作戰,冉仁才可不會這樣貼心的考慮。
高衝挑眉一笑,“我何時說去高州了,我去桂州”,說著一拳砸在地圖上桂州的位置。
冉仁才愕然,繼而便是有些惱怒,直說道:“攸之莫要意氣用事,某一番好意,你三思而行啊”。
“征文兄關切之情,攸之自是曉得”,高衝忙是安撫道:“只是嶺南形勢複雜,若只是招撫,恐難服眾,來時亦曾與趙郡王商議過,必要時刻可以打上一場,示以兵威,以絕其自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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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仁才一頓,神情肅然,擰眉思索,“攸之此言……亦是有些道理”。
“只是一味地懷柔難以收其心啊”,高衝繼續說道:“只有在強大的武力威壓之下,再施以懷柔,那些首領酋長才會乖乖聽話”。
冉仁才聞言頓時抬起頭來,“此言大善,攸之深知胡夷心思,先前是某考慮不周”。
誠然,高州馮盎傳檄可定,只要馮盎歸附,然後交州丘和已經宣布歸唐,四大勢力之中,大唐已經收服其二,而且還是實力最強大的兩個,那桂州李光度向來狡黠,大概率不會與唐軍開戰。
如此一來,只要先招撫馮盎,那安撫嶺南的任務便是完成了八成,但高衝想要的並不是暫時的歸附,通過李淵對待歸附勢力的態度,高衝更是深知李淵的心思何其堅決。
簡單來說,李淵想要的是徹底掌控,而不是名義上的歸附,如竇建德已經被俘請降,但河北各地仍有不少地方在使用竇建德的大夏五鳳年號,至於洺州曹旦等人更是明目張膽的提出條件,“保證夏王周全,我等便降”,這讓李淵如何能忍。
既然高衝知曉李淵的心思,那就必須要把這趟差事辦得漂亮,在模湖的記憶中,高衝依稀記得,原本軌跡上嶺南歸附大唐不久,便是陷入內亂,爭鬥數年。
一直到李世民繼位,馮盎還在不停的鎮壓叛亂,甚至數年未能入朝拜謁,馮盎因此遭受誣陷,有人說他養寇自重,有人說他意圖謀反,李世民大怒,召集大軍準備征伐嶺南,唯有錚錚鐵骨的魏征力諫,言明馮盎無罪。
最後李世民派遣使者奔赴嶺南慰問,一番查探後方才發現馮盎此人是真的忠義,嶺南果真是有俚僚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