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影派。
掌門賈錫依舊坐在那個水潭旁邊,只不過和之前相比,他身上的那股從容與澹然,已經消失不見。
短短半個月,落影派不但整體遭受重創,而且在外的名聲,也是一落千丈。
對於賈錫來說,這個過程,是無比煎熬的。
“掌門,我們的資源,已經交割給茂藤派了。”
他的左膀右臂高允,來到了賈錫的身邊。
在匯報這個情況的時候,高允的臉上,帶著苦澀之意。
之前還是存溪國第一宗門的長老,而現在,卻是被人用手段,徹底掌控住了。
不過想到畢維鳴和另外一名茂藤派的叛徒,已經被范增程處決,眼下的處境,似乎也能接受了。
畢竟高允的手上,也是沾有茂藤派之人的鮮血的。
若不是為了穩定地重建茂藤派,范增程肯定也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我知道了。”
賈錫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我先告退了。”
高允張了張嘴,本來要說些什麽,但是落寞的情緒佔了上風,他還是沒有開口。
就在要轉身離開的時候,賈錫卻忽然開口。
“在前幾日,我已經給賈格帶去了消息。他若是得知我們陷落如此境地,必然會回來幫助我們脫困的。”
賈錫口中的賈格,便是他那位在平劍派的長子。
賈錫已經向賈格求助,他並未完全地接受眼下的現實。
雖然表面上偽裝得很好,但是暗地裡已經做好了扭轉局勢的準備。
“嗯?”
高允聽聞,眼前先是一亮,隨後便又閃過複雜之色。
不過他遮掩得很好,並未表現異常,而是略顯激動地說道:“賈格若是願意出手,那徐賀必然不敢再通過手段控制咱們。甚至說,他還得付出代價。”
高允的話,讓賈錫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也是他的期望。
只不過,說完這番話後,轉身的高允,撇了撇嘴。
在高允看來,作為平劍派的真傳弟子,賈格若是出面,必然能改善局面。
可是,他若是不願意出面呢?
高允從年輕的時候,就是賈錫的副手,也是看著賈格一路成長起來的。
他深知,賈格雖然是賈錫的長子,但是在其思想認知形成的前二十年中,賈錫是很不待見賈格的。
因為賈格並非是賈錫夫人所生,而是他浪蕩風流的產物。
直到賈格的武道資質漸顯,他才被功利的賈錫帶回到身邊,所以賈格和賈錫之間,是很有嫌隙的。
高允覺得,賈格未必會願意替他們解決這個危局。
高允內心輕歎一聲,離去了。
……
時間過去半個月。
平劍派。
真傳弟子賈格,收到了賈錫的信件。
在將信件瀏覽之後,賈格的臉上,露出了冷意和嘲諷。
“這個時候,便想起我來了麽……”
賈格的手掌之上,生出一團冷氣,隨後信件被冰凍。
他手掌微抖,信件便化作冰屑粉碎。
賈格的童年和少年,過得非常艱苦,所以哪怕在後來被賈錫帶回到落影派,享受諸多資源了,那股恨意,也是依然沒有消退。
“自己先殘害他人,落得此個局面,他也是咎由自取。”
賈格的內心,甚至感受到一絲暢快。
不過片刻之後,賈格的內心,平靜了許多。
思索權衡一番後,賈格歎息一聲,表情無奈,且帶有煩躁。
哪怕賈格無比不待見這個功利的父親,但他如今被人掌控,成為仆從,還是讓賈格感到很不舒服。
“罷了,替他去解決這個麻煩,
也算是還了他之前的栽培之恩。此番過後,我也不欠他什麽,形如陌路,也是好事。”賈格已經做出了決定,準備明後天,就直接動身,返回存溪國。
“只不過,那個徐賀,到底是什麽人?”
賈格在腦海中快速略過落蕭宗和沁蘊宮的年輕強者,但是沒有一個是叫徐賀的。
“難道是另外六大宗門的弟子?”
賈格猜測:“確實有這個可能……”
這讓賈格有些犯難,若是其他六大宗門的弟子,到時候不一定會賣自己的面子。
而且賈錫的信中所說,那個徐賀,極大可能是半步虛境的實力,自己還不是其對手。
半步虛境,過分年輕,甚至有可能是頂級宗門的超核心弟子。
想要擺平他,自己還得多費些心思。
正在賈格犯難的時候,他的獨院內,一人來到。
“賈格。”
那人的聲音,從院中響起。
賈格聽聞此人聲音,頓時將全部心思收斂,連忙快速出門,走入院內。
“梁師兄。”
賈格對那人恭敬行禮。
若是徐賀在此,便能認出來,前來尋找賈格的,就是之前他從秘庫內結識,並且給他提供了不少幫助的梁許安。
賈格對梁許安的態度,不但恭敬,而且還帶有濃烈的崇拜。
梁許安為人寬厚大氣,在平劍派內,人緣非常好,幾乎所有年輕的優秀弟子,都在入門的時候,受過梁許安的恩惠。
賈格也是如此。
若不是梁許安對他進行過專門的指點,他也不可能有如今的實力,也不可能在半年前,獲得真傳弟子的身份,成為平劍派近百年來,成為真傳弟子時年齡最大的弟子。
所以,哪怕賈格如今已經四十有余,面對著只有三十多歲的梁許安,依然是一副下位者姿態。
前兩年,梁許安進入武道秘庫,然後又深入霧域,歸來宗門之後,實力暴增,如今已經是外修練虛境界,只不過內修虛念境界,他還未修成,所以還算是半步虛境。
如今的梁許安,武道境界已經和宗門第一真傳不相上下,隱隱有取代之勢。
所以,不管是從哪個角度,賈格對於梁許安,都是十分敬佩的。
“此次前來,是想給你道個別,我準備過些時日,四處遊歷一番。”
梁許安說道:“之前我許諾你的,你若是成為真傳,會傳授給你我專修的技法,現在是我兌現承諾的時候。”
說著,梁許安將一塊傳功石,遞給了賈格。
“多謝師兄!”
賈格內心感激無比。
他是半年前成為真傳弟子的,那個時候,梁許安還在閉關。
以梁許安的地位,結束閉關後,能親自來兌現承諾,讓賈格倍受感動。
“客氣。”
梁許安一擺手。
“師兄為何忽然要去遊歷四方?”
收下傳功石後,賈格詢問道。
“為了通達心念。”
梁許安也不遮掩,十分坦誠:“一般來說,內外同修,都是內修先行,外修跟上。可我如今,外修已經練虛,但是內修,卻是依然無法進步,卡在虛境門前,不能動彈分毫。”
“我請教了楚掌門和師尊,他們都告訴我,是我眼下內心太亂太躁,需要多四處看看,將心境徹底放平。所以,我便打算出去一年。”
賈格聽聞,默默點了點頭,有些感歎:“師兄你這麽自在灑脫的人,竟然也會內心不平……”
“都是凡人,哪能一直波瀾不驚的。”
梁許安一笑:“其實我也清楚問題所在。”
“一是因為九大宗門集會,還有一年便會舉辦。到那時,九大宗門頂級弟子齊聚,我也想在此之前,晉升虛境。二也是因為霧域擴散極快,霧獸之潮可能爆發,我也希望在混亂到來之前,有足夠的實力為掌門和師父他們分憂。”
梁許安的坦誠和平易近人,讓賈格感受到了尊重。
他明明在宗門內身份高貴,但還是願意和其他人,毫無間隙的往來。
“師兄可有目的地?”
賈格忽然想到什麽,於是連忙詢問。
“沒有。”
梁許安看了賈格一眼:“怎麽,你有事?”
“有。”
賈格有些難為情,但還是講明情況:“師兄能不能陪同我,回一趟我的家鄉,存溪國。”
接著,賈格便將落影派內發生的一切,全部告知了梁許安。
他沒有遮掩任何一點細節,哪怕是落影派的不是,他也是講的明明白白。
“雖然他對我並不真心,但畢竟也給了我不少栽培。遭遇此般局面,我還是得替他解決這個麻煩。”
賈格說道:“只是對方實力強橫,我必然是無法擺平。所以,這才開了口,希望能得到師兄的幫助。”
“師兄,這事落影派錯誤在先,我不會報復那徐賀和茂藤派。我只是想,讓落影派的那幾人,擺脫這種控制,僅此而已。”
賈格知道梁許安為人正直,所以也不會提出無理要求。
“嗯……”
梁許安聽後,眉頭一挑,陷入到了思索。
賈格還以為他在權衡是否要幫這個忙,而事實上,梁許安在想的,是徐賀這個名字。
梁許安對徐賀的印象很深刻,當時在秘庫相識時,雖然徐賀實力還不強,但梁許安覺得身為獨行武者的徐賀資質極佳,所以很看好他。
甚至,梁許安還試圖招募他加入平劍派,只不過被徐賀拒絕了。
“會是他麽……”
當時梁許安從霧域出來的時候,之前約定的地方,已經被擴散的霧域覆蓋了。
梁許安在附近尋找了三個月,也未找到徐賀的蹤跡,最後帶著遺憾的心情,返回了平劍派。
梁許安至今還未確定,徐賀到底是因為某些原因提前離開了,還是在霧域之中,發生了意外。
只不過從概率上來講,明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應該只是重名吧……”
梁許安又是感到一陣惋惜。
“我隨你一起回去。”
梁許安答應了賈格的請求。
一是他看好賈格,想給賈格幫助,二也是想見見那個叫徐賀的人。
雖然在梁許安看來,此徐賀非彼徐賀,畢竟兩年多前,徐賀還只是物念練勁,如今怎麽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晉升半步虛境。
“多謝師兄!”
賈格見梁許安答應了自己的請求,連忙道謝。
“有些話,我得先說明。”
梁許安說道:“我只會請求對方將令尊身上的控制解開,若是令尊想再度報復對方,借平劍派的勢進行反擊,那我是不會同意的。”
“您放心,絕對不會。”
賈格也確實沒有那打算。
“既然這樣,那麽我們兩日後便動身。”
梁許安道:“我還得和其他人道別一番。”
“是,師兄。”
賈格應道。
……
兩個月過去。
存溪國。
落影派。
“為什麽賈格還未給我回復消息。”
書房內,賈錫來回踱步,臉色難看。
自己求助賈格的消息,已經傳遞出去兩個多月了,但是卻沒收到賈格的任何反饋。
“難道是這不孝子,想要坐視不理?”
想到這裡,賈錫頓時臉色難看,滿臉怒意。
“若不是我給他提供海量的武道資源, 他能走進平劍派,而且還成為真傳?一有身份地位,就徹底忘了我這個父親?”
賈錫絲毫沒有記起,自己之前對於賈格的冷落。
“逆子!”
賈錫忍不住痛罵出聲。
“你這是在罵我?”
忽然,房門之外,一道聲音傳入。
賈錫一愣,隨即臉上露出興奮之色,他連忙將房門打開。
只見自己的長子賈格,還有一名年輕人,站在了門外。
“賈格,你回來了!”
賈錫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態度:“快進來。”
賈格眉間一皺,對於賈錫的態度十分不滿。
倒不是因為賈錫的虛偽,而是因為,賈錫並未在第一時間,問候自己身旁的梁許安。
“這位是我們宗門的梁許安師兄,乃是半步虛境高手。”
賈格故意說道。
果然,此話一出,賈錫立即滿臉堆笑:“原來是梁真傳,快請落座。”
在聽到梁許安乃是半步虛境之後,賈錫便知道,自己要得救了。
頂級宗門的半步虛境弟子,面對這種級別的存在,那個徐賀,肯定也要認慫。
到時候,自己之前受的罪,一定要報復回來。
“這個賈錫……”
只是短暫接觸,梁許安也是明白了為什麽賈格不待見賈錫。
“梁真傳,賈格,你們可得幫幫我們。”
剛剛落座,賈錫便大倒苦水,把之前的事情,又添油加醋地講述一番。
“不必再講了。”
梁許安直接打斷:“我現在看看你意識海中的控制印記。”